严律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有要事要办,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她写的那个“嘱”字,又把便笺放在遗嘱的下面看,“嘿嘿”笑道:“我可以断定,这龙老头呀,是个耙耳朵。”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从一个字就能看出来龙老头怕老婆?那还真是闻所未闻。
“我那老头,凶得很呢!”
她到要看看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骗不了我,我不是严尔摩斯吗。你看嘛,本来他写的两个“嘱”字,无论是按照他自己的书写习惯,还是一个书法爱好者的认知,都是写对了的。可他把标题和下面自己写正确了的四个嘱字,都划掉甚至涂改了。什么人能达到这种效果?那只有母老虎、母夜叉级别的人,才能有如此的威慑力。可能你一甩脸子,他就乱了方寸,才把那几个字给改了。”
“哪有你这样说别个的嘛!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这完全是在坏我名声,出我的言语哟。你真坏!你看我不惩罚你。”她用粉拳打了严怀安两下。
严怀安扭了扭肩膀,假意躲避,调笑道:“哎哟,哎哟!你轻点!我开玩笑的,你莫要沙皮,莫当沙皮狗哟。”
笑完,他又正了脸色道:“据我所知,你当过公司法人,参股过其他公司,是大股东。美女老板,财大气粗嘛。特别是你是矬富美,专员都是你干爹,你还比龙老头小二十好几岁,有钱,有权,有色,哪个敢惹你,对不对?你这种人,起码十个里面有九点六个,脾气都大得不得了。我猜平时你一定是骄横跋扈惯了的;是螃蟹走路,横行霸道惯了的。”
“耶!你还在悄悄调查我呀?什么矬富美哟,我还怕你这个大律师不屑和我坐一根板凳呢!呃,严大哥,我和嫂子相比,哪个好看点?十个里面有九点六个,你数据那么精确呀,你哪里来的数据哟?对了,矬是什么意思?”
严怀安屁股向她这边轻轻挪了挪:“我那个堂客呀,年纪嘛,和你差不多,但她可能看起来像你妈。哎呀,你不信就算了。她如果长得好看,我对你的服务也不会那么到位,是不是。说啥子调查哟,你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对我们事务所的委托人,一般的情况还是要掌握点,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委托人服好务呀。如果委托人的情况一无所知,那我们聊天怎么会越聊起拢,对不?嘿嘿嘿,至于那什么,什么富美的说法,我也是听来的,怎么写我都搞不清楚,只听小年轻常这么说。唉!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应该与时俱进,学习新词儿。我想它可能就是好啊、时尚啊、有钱啊、漂亮啊这些意思吧!现在新词多,说不定,我们不明白核心含义,误用也说不一定。哈哈,九点六个你还不懂哇,四舍五入,是几嘛?”
“九点六……四舍五入……哦!是十。龟儿!你们当律师,说话阴阳怪气,到处安陷阱,骂人都不带脏字。哼……你逗那些年轻妹儿,可能说话还要下流些哈。”
“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说话,一向是正正经经的。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从你写的这个“嘱”字来看,你应该也不大懂书法,总认为自己写的就是正确的。你非要他按你这个写法写,才让标题留下的那个“嘱”字,成了个四不像。”
“嘿嘿嘿……开始,我以为我写的这个字真是对的,后来才知道是写错了。”想起在短信中拼音输入后跳出的“嘱”字,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这几个‘嘱’和‘属’,都是这种写法。”严怀安摇了摇头。
“这里你就不要纠缠不放了噻,别个都不好意思了!你还是继续推理吧。”
“那我们又来说‘立遗嘱人’这两三个‘嘱’字。你再把放大镜给我一下,我要好好的看一下。”
“嗯……第一个‘嘱’字的写法,与标题上那个‘嘱’字呢,基本上是一样的。第二个‘嘱’字,又变了一种花样。在‘尸’下面写了一个草书的‘术’字,少量的草书和民间自创的简化字中,就有这种写法。因在雾昌当地,‘术’和‘嘱’发音是非常接近的,‘叮嘱’读音同‘叮术’。”
“哎呀!肯定是你认为他又写错了,要他改!涂、划的比较乱……我猜龙老头,可能十分气愤了。他肯定认为自己写的‘嘱’字是对的,是被迫无奈才涂改的。看来,你的老头对书法是用过心的,可能近期记忆比较差,但是远期记忆看来还可以。”
“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推论?”
“你看看这个遗嘱,他头脑不清醒,但哪怕不清醒,就一个‘嘱’字,他潜意识中就记得好几种写法,而且还没有写错,足见他平时对书法还是很上心的。我猜,他没有生病前,写字绝对不耐。我听我老婆讲,就说他们龙老师的书法写的棒。人说字如其人,上次去医院我见过你老头了。我跟你讲,就是没有见过你老头,我如果先看到他的字,也应该知道他长得帅!他写的字在这里摆起的嘛。”
“后面这个‘嘱’字就有点儿奇怪了,怎么最后一个写这么大?还写得那么标准,一笔一划的。你再让我想想。”
严怀安思考了大概一分钟,才继续说道:“他肯定是认为你不懂书法,不知道这个字的行书,草书是怎么写的?可能这个时候,经过你这么多个‘嘱’和‘属’字预习,长期写行书、草书的他,想起来标准的‘嘱’字的‘尸’下面是一个‘禹’字,然后自己一笔一划,写了一个标准的‘嘱’。你说是不是?”
蓝玛瓶故弄玄虚道: “嘿嘿嘿,我现在就是不得说!”
又说道:“听他们老年大学的老头、老太婆说,需要写大字、写毛笔字的时候,都叫他来。”
“从‘龙极菲’这三个字的签名位置来看,说明你东西有点儿多哟。我记得给你的短信是:‘立遗嘱人:XXX’ 我当时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当然这也与他‘嘱’写错了两三个有关。”
“你又夸奖我,我真的不好意思了。我拿这张纸给你看,就是要你从法律的角度看看,到底要不要得。绝对不是我班门弄斧,在关公面前卖大刀哟!”
能得到大律师的表扬,她心里还是像喝了蜜糖一样,喜滋滋地。
但她还是接着说:“前面遗嘱的‘嘱’字都写错了好几个,何况字又写的大,间距也有点儿远,挤占了不少的位置,也只得换行写他的名字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这样换行的。是为了方便书写和更改呢。嗯,你还提醒了我,我下次给人家弄类似的东西时,也按你这么办。教学相长,三人行必有我师,真的不假。”
严怀安心里想,眼前这个矬子女人,快五十了,还风韵犹存的。假话连篇的,也是不简单呀。这“立遗嘱人”后面明明还有空位,写龙极菲三个字是绰绰有余的。
看样子,和她逢场作戏还是可以,但要是和她走得太近,心里当了真,到时自己怎么死的怕都搞不清楚。都说女人是有直觉的,堂客才远远见过她两次,就知道她不是好鸟。都是人,男银和女银的差别咋这么大呢?我和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才看出来一丁点。
“大侦探,这点你还是分析准了的。这些个‘嘱’字,还不是听了你的话,怕他看到,多想了些。写的时候,我都把其他字挡着,特别是把‘遗’字挡了起来,叫他一次写完。他看见我老要他修改这个‘嘱’字,老不高兴了。最后那一个标准的‘嘱’字,与你分析的不太一样。我要他修改的时候,他口里老是念着‘嘱、嘱、嘱’。我说他这不对那不对,他坚持认为他这个是对的。他话说不清楚,干着急,只一个劲儿发出‘嘱、嘱、嘱’的声音。最后,我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说他写的没有错。”
“他这么坚持,这个时候,我也犹豫了,也拿不定主意了。我也不能确定这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打开短信在里面用拼音输入,结果发现,之前写的‘嘱’字,不管是他写的,还是我写的,全部不对!”
“当然喽,什么行书,什么草书的,我都不懂。但我说他也写错了时,他又‘嘱、嘱、嘱’地着急。我一看,还是算了吧,就给他道了个歉,说自己是写错了的。”
“手机上的字小,他看不清,我又在一张纸上照着短信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大一点的嘱,叫他抄上去的。标题上最后那个‘嘱’字,本来我也想叫他改一下,但是一看到前面已经改了两次,再改的话,拿出去人家看,可不笑话了?最后就这样了。”她说。
“哎呀!你呀……你呀……你呀!你完全是在作呀!你完全是不相信个人呀!你完全是……我怎么说你呢?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什么……那个什么队友呢?你完全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就这个嘱字,你把这篇新遗嘱搞得乌七八糟的了。嗨!可惜……可惜啦!我真的是……I服了you!”
严怀安用手指了指她,又皱着眉,耸着鼻,向她伸出大拇指,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她立即脸红了,紧张地问:“那……那咋办?我拿回去找他再把标题上那个写错的‘嘱’字改了?要他只补写一个字,我现在还是有办法的。”
“哈哈哈!我是说不得,看龙老头写的这个新遗嘱,不是书法家也应该是个书法爱好者,怎么写个‘嘱’字,像个细娃二写的一样。”
“大律师,莫笑了嘛!你晓得我语文差,字也写得狗爬一样。我学的是农业,字要写那么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她一脸的尴尬。
“算了,如果标题那个地方,再写一个‘嘱’字,那这个‘嘱’又得划掉。就像你刚才说的,人家看到标题,就两个字,就一个‘嘱’字,还改了三次,每次写法还都不一样。看新遗嘱的人,会认为是有人在旁边教的,这样不好。”
“那些看这张纸的人,肯定认为写字的人,大脑是不清醒的。不是脑壳有包,被门夹了;就是脑壳进水,或者是有老年痴呆,民事行为能力就存疑了。”
“今后万一打起官司来,他们的律师和法官就有可能认为这个遗嘱,是一个没有民事行为能力,或者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书写的。按照继承法,这个遗嘱有可能是无效的。如果……律师和法官,非要到医院去找证据,那就很麻烦了。”
“因为你这个老头进过陪督陆军医院,还抢救过。在当地医院的前十天,你说他还在神经外科呆过,想把所有的病历资料弄一致,说他一直都是清醒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哎哎哎!不过你也别急。我不是律师吗?还有我们不是到处有关系吗?既然这张纸,已经写成这样了,那就只好将就了!不是还差日期、指印什么的吗?你好好弄完整,然后好好收好。咱们再从长计议。”
“好……那我听你的。法律上的事,我又不大懂。我今后要是打官司了,我就赖上你了。”她点了点头。
“要得,要得,为美女服务,我巴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