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的很啊,刘乐妍最清楚她是什么人。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一点没错吧,你要是不在意,何苦这么生气呢。”
“我不是在意,是这个事情它就像一把刀一直扎在我的心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干脆利落一点,痛快一点!他要是心里没那个人会纵容她吗?口口声声要跟我重来,可现在又是那样,像个死循环,没完没了,看见他们就够了!谁要跟他重来!除非楼月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刘乐妍抿了抿嘴,撕掉面膜,拍拍自己的脸,心里不太担心六安的情绪了,因为有情绪总比没情绪好,反应越激烈才是好上加好。这么一想,反而有些愉快。
“这个问题呢,我替你想了很多次,你是当局者迷,我呢旁观者清,听你的描述和我爸跟我说的,我觉得这个叶之衾,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你爸?刘老师他说什么?”
“我爸说呢,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楚的,但是一个男人跟女人分开后他怎么对待之前的女人就能看出他的人品。”
“所以呢,根据你的种种描述,我认为他并没有多么大的过错,只是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一面是旧人,一面是新人。你并不了解他们过去都经历过什么,也许楼月真的给予了叶之衾很大的帮助才致使他有了今天的地位。他念着旧日情分。你也说了他能去美国都是楼月帮忙的。可见他受了人家恩惠,难道要恩将仇报吗?如果叶之衾为了在你面前表现的很维护你而对前妻大打出手,不顾往昔情分,那么这个人基本就可以’狗带’了,明白吗!他不过分维护,却依然对你呵护备至,说明他心里是向着你的,对他前妻也保留了该有的尊敬,其他没什么逾越过分的事吧?你也知道了孩子不是他们俩的,楼月明显是撒谎骗了你。而且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他觉得不必纠结过去。毕竟女人是最能制造问题的,越解释越说不清,不如不说。其实所有问题都是出在他前妻楼月身上!她应该看看心理医生,这么纠缠不放心理才是真有问题!”
刘乐妍抱肩,认真的说:“叶之衾没太大问题,只是怎么都难做,想必心理也很痛苦。换个角度思考,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做?”
我要是他,我会怎么做?
六安似乎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像乐妍这样思考过问题。从来只想着自己……
“我……”
“你什么?是不是想打楼月一顿泄愤?或者干脆希望她去死?这是泄愤知道吗。你的愤怒甚至是妒忌怨恨非常强烈,长期根植于内心深处,但你潜意识里又认为对手足够强大,所以你一再逃避,回避问题。从而选择远离问题。哪怕你还爱着这个‘问题’。正向的思考方式是战胜对手而非躲避或消灭。”
“你有时候真的自私,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而且在他消失的这几年,你的心理完全把他妖魔化了。因为楼月的一些语言刺激和不实的言辞导致你自己幻想了很多东西出来编排在叶之衾身上。加上你曾经跟他很亲近知道他的一些脾气秉性,人性中的缺点缺陷,你更加倍给他贴满了负面的标签。从你对他的描述上我都可以判断出来你带着极大的偏见怨念。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可以很理性的去判断分析这个人,我从网络了解的和从我爸口中了解的叶之衾,和你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我爸跟他略有一点私交,你知道的,你刘老师一向很少评价别人,可是他对叶之衾的评价极高。他们第一次见面吃饭,叶之衾能说出桌上所有人的履历,职称,品级,再见几次面已经能了解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嗜好,知道投其所好。我爸几次提到他都说,他绝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我能很清楚的知道,你对他的评价有很大的偏差。”
“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六安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刘乐妍,可这之前她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甚至很少主动提起叶之衾。
“因为之前我无法确定你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也非常困惑,无法判断叶之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你们的描述他就像是双面人,极端人格,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邪恶。我不敢妄言。况且那时候你对他误会很深,反向引导就很大,说多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在你告诉我叶之衾在美国发生的那些事之后,我就有了比较清晰的判断。”
“六安,你必须要正视他,如果我没有判断错,他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历经磨难,依然保持了很好的人格。又或者是在他那些种种经历中磨练出了更好的人格。”
“你也必须正视,你最大的问题,是你不能正向的去思考问题解决问题,凡事都是负面的。一方面是你家庭造成的,一方面是你自己为自己划地为牢,自我设限。而叶之衾跟你刚好相反,他意志力非常顽强,这样的人无论跌倒多少次都可以站起来,甚至不达到顶峰都不罢休。你必须要找一个极端正向的人才能把你带回来。我现在相信,叶之衾完全可以。反正我觉得他不错。”
“你感兴趣?那不如介绍给你啊,反正你单身。”六安有点不耐烦。
“你看,你又这样了。得不到认同就马上有情绪。”
“依我看你的心里问题不是你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人格。由于你的成长环境,家庭环境等等因素,你的本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停止了成长,并且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年纪,导致你心智很难成熟起来,任性自私,却也才华横溢。你的本我停止成长以后,自我和超我为了保护本我,会迅速生长,变得非常强大,想象力,创造力,感受力都比普通人强大许多,所以你完全不必困惑你学设计为什么那么快,因为那是你的本能。艺术圈很多人都是超我发育畸形,自我本我过度呈现。本来作为心理医师我不应该把你内心剖析这么透彻还不加修饰的就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自愈。因为我说的这些,你也都学过。不是吗。”
刘乐妍其实内心里从来没有把六安真正当做是患者,她一直把六安当做是自己最好的交流伙伴。是父亲最看好的学生。
同样一份试卷,都是父亲亲自出的题,六安可以满分,刘乐妍却做不到,虽然这件事刘乐妍从来没说过,但是她心里认定了,六安是有才华的。
佛洛依德说过,人格分裂和儿童期的创伤有着密切的联系。六安的创伤大部分来自于青春期和成年之后,所以还没有严重到人格分裂。只是困在阴影和成年后的种种痛苦里不肯出来。
“很多命运悲惨的艺术家在童年时期为了逃避家庭中的痛苦,分裂人格使自己寄托在另一个精神世界,比如画画,写作,音乐,投身到这些领域寻求寄托。这样的人多数是敏感,易怒,多疑,非常没有安全感,甚至挑剔,刻薄,追求完美,不肯轻易妥协,骨子深处不认为自己值得被爱,甚至在得到爱后又不断地折磨自己。表面一切都好,内心如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怎么样都填不满。这样的人,需要一个非常强大自控意志力超乎想象的人才能被带动。而且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奉陪。”
这是刘乐妍听到的父亲的分析,父亲出于交情告诉了叶之衾一些关于六安的事,他一直在背后关心着六安,私下里为六安安排好了一切。却做得云淡风轻,一切都那么自然。
这难道不算爱吗?如果不算,那刘乐妍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我已经是心理医生界的废人了。”
六安当然明白刘乐妍的话,背书她比谁都在行,可现实中她连最基本的坏情绪都不能好好排解。刘乐妍说的都对,她自身问题太多,不能正向思考,总觉得了无生趣。所以她早认定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死了,并且永不复生。
“哎呀,你的面膜都干透了!”
刘乐妍一把掀掉了六安的面膜,“雪白的皮肤,殷虹的嘴唇,我们可以就寝了。”
“不了,我要回去。”六安看了看手表,立刻起身。
“很晚了,别回了,明天跟我一起去我奶奶家吃饺子。”
“不了,我回去了,还有点事。看完心理医生,回家好好消化一下,反省反省。”
“你啊,你就属于自己认为自己有病那一类型的。其实没多大事,别想那么多,想我了就赶紧来找我。知道吗。药戒了吗?”
“早戒了。”
“你住哪儿,还有车吗?”
“三千海,应该还有。”
“三千海?”
刘乐妍差点摔下沙发,“那么远的地儿你死活要回去,叶之衾住你隔壁啊?”
“是,住我对面。”六安随口答。
“服了你们!慢走不送!”
出了小区,夜已深了,老城区,街上早没什么行人和车辆,想打车都没有,六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去。正纳闷呢。
身边突然停下一辆车,“看完医生了?”
“你跟踪我?”
叶之衾眯着眼笑:“我可没那么闲,你母校老院长也住这个区,我探望老朋友,路过,不行?”
“那真挺巧。”这边都是教职工宿舍楼,老院长家确实就在附近。
“上车吧,带你回家。”
六安四下瞧了瞧,闷声闷气的开门坐了进去。
“你们刘教授还好吗?”叶之衾随口一问。
六安瞪圆了眼珠子:“还说不是跟踪我!”
“你们学院最待见你的不就是刘老师了,还有谁值得你大半夜来看他?”
六安闷嗤了一下,“你不是早都认识刘老师,还问我干嘛!”
叶之衾知道这姑娘鬼的很,不由提了提眉梢,“他家姑娘是你的心理医生?”
“是啊,有意见啊?”
“有!意见大了!以前好好地一个孩子愣是给治坏了。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是怎么治的,随了谁了!”叶之衾一本正经的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六安没好气瞪了一眼,“你凭什么有意见!人家乐妍还说你好话呢!”
“是吗?说了什么?”叶之衾森冷的眼眸里多了些星光。
“说你是个好男人!我困了,睡觉了,到了叫我一声。”
六安开始闭眼装睡,脑子里想着乐妍说的那些话,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偏见太深吧,亦或是自己任性自私不懂替别人着想。
半夜三更绕了大半个城市,明明是专程来接自己回家的,却非要佯装路过,这人能有多么十恶不赦呢。
老院长家是住在这没错,可叶之衾从来不是个冒昧的人,探望什么人总会提前几天就打好招呼约好指定时间。六安一向记性差,不会约时间,总是临时兴起就去找乐妍或者探望老师,所以绝不可能那么凑巧。
叶之衾停好车,发现六安是真的睡着了。不忍心叫醒她,只好亲自抱着送进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