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只不过你立足未稳,本已被众神猜疑,如果再加上我的事,怕是又要多生事端,令你师父为难。再者说,如今你般若境已成,我在般若境内修行反而事半功倍。等我差不多可以幻化实体了,到那时...到那时你再禀明师父也不迟。”
我想了一想,觉得卿离所言甚是有理,那日大殿之上各路神佛凶神恶煞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如果现在知晓了卿离的存在只怕会对他不利,况且要修行哪里有比我般若境内更安全更有益更...近的所在了呢。再一想,是啊,过去的千千万万年里,为我解惑为我引路的卿离,几乎称得上我真正的启蒙之师了,他又何曾错过呢?于是,我便点头应下,对外绝口不提卿离的事。包括师父和木子。
从此,时不时入定般若境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日程。
木子一开始感动坏了,以为我终于大彻大悟,要刻苦努力修行上进了。于是各种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可时间过去,却一直不见我修为渐长,不免疑问。呃……我只好搪塞说:“谁规定进入般若境就要修行?我只是看看风景发发呆不可以吗?”只把木子气了个三魂离魄,险险连刚好不容易聚拢的半虚半实的身体都气散了。干脆话都不说,转头回去佛珠里待着,整整三个月没有理我。
我却顾不得他耍脾气更顾不得哄他。一有时间我就坐禅入定,往般若境内寻卿离去。许是同根同源的关系,般若境自我开启之后,我不在之时,卿离亦可操纵境内时空变化。每次我去他都在不同的地方,有时是雪山之巅,有时是空谷幽涧,更多时候则是人间烟火。卿离像旁观者一样,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周围人群聚散,离合悲欢。然而只要我一走近,卿离的幻境便会消散。我在的时候,般若境内永远是曼荼罗,永远是忘忧湖,永远是魂呓阁。我问卿离:“为什么我就幻化不出其他景致?”卿离说:“因为现在你最熟悉、喜欢与依赖的地方,只有这里。”我恍然大悟,的确如此。却忘了问一问卿离,那么他为什么能幻化出那么多不同风光。
就这样过了一百年。这天卿离突然说他要隐去实体,以精修神识一段时日,此时又正逢我离开曼荼罗,掌管魂呓阁,一时千头万绪自顾不暇,偶尔入定寻他,皆不见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修行去了。偶尔能看到他留下讯息,只说要精修神识以期早得实体,我当然比谁都更期望这一天早点到来,便也不刻意去寻他,只是每次去的时候都留下长长书信给他,讲述自己那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又如何与木子争执了,如何骗的麟魉给我从凡间带酒回来,如何仗着师父庇护满天地乱跑。
有一次,我在书信的最后问他:“卿离,师父为度化众生,以一己之力守轮回因果,离群索居亿万劫,可魂呓阁还是有那么多执念,地狱永远人满为患,漫天神佛碍于师父法力无边,面上恭维师父“大悲大愿”,可我看得懂他们的眼神表情,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嘲笑师父度尽众生的心愿是多么虚妄。你说,师父他是不是也很孤独?”照例,下次去的时候,书信已不见了,卿离却未回我只言片语。
我很有点生气了,不但生气,更觉得委屈:你既可以操控般若境内时光流转空间变化,难道连回复我一句话的工夫都挪不出来?好,你既懒得理会我,我也不来扰你清静便是了!于是便赌气少往般若境内去了。后来我又迷上了制茶酿酒听故事,更是分身乏术,竟很久未入般若境,很久未见卿离了。
本来送云裳入般若境的时候,我还在想说不定卿离已经回来了,可我日日进来为云裳调养生息,仍是日日不见卿离踪影,心下也不由忐忑,恐他修行中不慎出了什么纰漏。这几日正琢磨着如何用神识搜寻全境,又不至于惊扰了他,没想到今日,他便回来了。这怎能不让我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