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爹的手下。

而北屋，是红霞的房间。

雁儿冲过去就是一脚，那王癞子没防备，双膝一弯就被踹跪下了，等他转过头一看，怒气即刻化为恐惧，不是因为面前气势汹汹的雁姑娘，而是她身后沉默着的一抹红衫。

其余几人一见此景连忙放开哑巴，避到一旁，面上虽是惊惧却又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这山上是太寂寞了。寂寞得让人恨不得出事，杀人已经不能让他们感到兴奋了，但比起吃酒赌博睡女人，还是要更刺激些，但要是有些别的花样，那就更好了。

“你这个狗东西嘴里不干不净地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活腻歪了！你要是嫌命太长本小姐这就送你上西天去！”雁儿瞪着杏眼，说着就要摸腰上的软剑。

红霞面上仍旧看不出喜怒。

那王癞子见自己是逃不过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爬了起来粗着脖子喊道：“我王癞子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不像有的人，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想装贞洁烈女！话是老子说的，老子认！要杀要剐你就来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照样是条好汉！”

王癞子一气说完这些话，仿佛觉得自己万分英勇，头昂的像只斗胜的公鸡，两只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化成两把利剑狠狠插到红霞跟哑巴的心口上。

雁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看向旁边的红霞时，却让她愕然。

红姐姐竟然在笑。

开始只是几不可闻的哼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身子也开始后仰，最后笑得浑身打颤，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但这笑声听在王癞子耳中只是森然，像是从地府传来的勾魂之音。他的头还是昂着，但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神气，只像个受了惊吓的呆头鹅。

“红姐姐……你没事吧？”雁儿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一下红霞的袖子问道。

红霞渐渐止住了笑，一步步朝王癞子走去。王癞子吓得不断往后退，嘴里还在逞强：“你……你尽管放马过来！我王癞子不……不怕你……”

红霞一步一步逼近，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王癞子浑身发着抖，背上的刀此时像是长在他背心了，怎么拔也拔不动，好不容易拔出来，还没摸稳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王癞子吓得腿一软，正好踩着块石头，仰面跌倒在地。

红霞站在他面前睥睨道：“你要是有种，就杀了我。要是杀不了我，今日你的舌头可保不住。”

王癞子一听反而镇定下来，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爬起来就朝红霞刺去。红霞只躲闪了两下就欺身而近夺下了白刃，然后一脚将他腿骨踢断，王癞子痛得大声喊叫，红霞将匕首伸进了他的嘴中，一阵乱搅。

“啊！……啊……”

只听得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雁儿捂着眼睛转过了头去，正好看见哑巴脸色突然煞白。等她再转回头来，王癞子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鲜血从他嘴里溢出，淌满了下巴、脖子与胸口。雁儿胃中一阵不适，强忍着没有呕吐。在旁看热闹的几人此时更是吓得瘫软在地，脸上似乎又带着餍足的迷醉。

“把他抬进去。”红霞在草丛中随意地擦了把手，对那几名汉子说道。几人反应过来后立马连滚带爬地将王癞子抬进了寨子。

红霞走到哑巴跟前说道：“你都看见了，你再留在山上只会给我招麻烦。你救过我的命，我万红霞不喜欢欠别人的，纪师爷的事我们扯平了。”

雁儿看见哑巴神色有些慌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里不住地比划着。

那我的喉咙呢？还有……

哑巴有些激动地朝红霞质问，双手拍得“啪啪”直响。红霞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

若这世上要比谁最死心眼，那定是哑巴没错了。雁儿见哑巴双眼熬得通红，想是一宿没睡，心下有些不忍，便求情道：“红姐姐，你就原谅哑巴这一回吧。”

哑巴望着红霞，红霞似乎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三个人就站在山道上，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红霞似是叹了口气，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没有结果的，何苦呢。”就抬腿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哑巴一听，脸上似喜似悲，但雁儿却是高兴极了，拍着哑巴的肩膀道：“哑巴，红姐姐准你留下了！你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报答报答我！”哑巴也笑了，拍拍胸脯，不停点头。

雁儿长舒一口气，朝红霞小跑去。突然记起鸟笼子的事，想跟哑巴叮嘱一声。一转头，却看见哑巴正远远望着红霞的背影，眼中像含着两片秋叶，随着那阵凄冷的红风，固执地飘摇而不肯脱落。

雁儿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