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相思为引.10(1 / 1)苏文中的炮灰女首页

「金銮殿」上,颜国最尊贵不过的今上着一袭明黄色锦袍,端的是副雍容的气派,却反而被那不甚好看的脸色衬的淡了几分。    殿下跪了一片的官员,自门口看去,乌压压的脑袋颇为倒是有趣。    青宁一边不客气的将那位大理寺卿径直自大门外推了进去,惹得他脚步不稳一个跟跄,更是领着一大帮未曾有丝毫功名加身的粗莽之人闯进了殿中,视皇权帝威于无物。    “来者何人?”皇帝暗藏锋芒的眸子只淡淡的掠过了颜瑾,便放在了明显是流氓头子的青宁身上,冷声质问的话语颇具威严,却没有让她有丝毫收敛。皇帝眯了眯眸子,下巴微抬,凌厉的气势让那些大臣们连忙低下了头,唯恐被他迁怒到了自己,“尔等何人,为何进朕「金銮殿」?”    “回国君。”青宁行了个拱手礼,道,“鄙人乃是「青冢门」门主陈青宁,今日斗胆同太子殿下进宫,便是要为他向国君讨个公道。”    皇帝并不多浑浊的眸子里划过一缕流光,一闪而过,却被他帝冕上垂下的珠翠而遮掩住,并未让任何人得以看见。    他微敛了眉目间凛冽的寒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青宁,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破绽。皇帝的面容与颜瑾有七分相似,余下三分便是不及颜瑾的清隽,也极为惹人瞩目了。他眼睫轻抬,思量着青宁话中的意思,口中只重复了一遍道,“为太子讨个公道?”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龙座上,用指尖不急不缓的徐徐敲击着嵌满了玉石的扶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皇帝自幼便是心思深沉,如今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虽是现在命不久矣,却依旧没有老糊涂,反而愈发深思熟虑起来。他转眸瞥了眼颜瑾,神色未变,“太子,不妨你来与朕说说,是发生了什么?”    颜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节后,方才道,“儿臣惶恐,不敢说。”    “有何不敢?”皇帝早在他们进了「金銮殿」时便已然明了了,此刻看出颜瑾更胜一筹,倒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朕不仅是国君,更是你的父亲,你尽管说来便是。”    至此,颜瑾才将刚刚殿上之事一一道来,语毕,更是屈膝对皇帝跪了下来,字字凝重,“宫外流言儿臣并非不知,却因您近来欠安而未曾记挂于心,怎晓得那些秽事竟传的越发离谱,甚至闹到了您的面前。”    他话音一顿,躬身一拜,“儿臣清誉已毁,还请父皇恕罪。”    “起吧。天凉,跪久了伤身子。”皇帝淡淡的让颜瑾起了身,也不多说什么,便把目光挪开了。他凉薄的眸子看向了依旧跪着的大臣们,弯着唇角轻笑了一声,语气不无讽刺,却没有任何人敢出言相抵,“诸位爱卿这是都哑巴了?怎的都没人说话了?嗯?”    皇帝向来不管子嗣间的明争暗斗,顺着成王败寇的道理,他只需要一位「颜国」的君王便好,可此刻他倒真有些欣赏这个一直以来都温温雅雅的儿子了。皇帝不由叹,终究还是颜家的人。    装的再怎么良善,也终究抹不去血脉里的残忍和薄幸。    “太子,你可曾去过「烟花巷」?”皇帝抬眸问他,遮掩了眉目的珠翠相击,声响清脆。    “并未。”颜瑾从容回答。    “刘御使。”皇帝唤了一名大臣出列,虽音量不大,却慑人的很,“何解?”    鬓发已经掺杂了些许霜色的老臣对皇帝俯首叩拜,语气却坚定不移,“回国君。二郎虽生性顽劣、放荡不羁,却不是个信口开河的纨绔子弟,他既和臣说曾在「烟花巷」中见过,便是果真见过。而他所见之人是或不是太子殿下,臣不敢妄断,全凭国君定论。”    皇帝眸色沉沉,眉目间的笑意却是分毫未减,“太子,你有何话说?”    “陈某有话说。”青宁欠身一礼,自皇帝那儿接过了话,“贸然出声,还请国君见谅。”    他眸子微眯,口中却道,“无妨,你且说来。”    青宁回之一笑,唇角浅浅扬起的弧度却是耐人寻味。她抬手便自身后扯出了被麻绳绑紧的一个人,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那清隽的面容让当场众人惊诧的瞪大眼睛,而皇帝更是冷凝了眸子。    不需要解释些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    “嗤。”皇帝轻哂,“真是脏了这张脸。”    “国君所言甚是。”青宁这才收回了手指,轻笑着应和了一声。    皇帝转而对上了青宁的眸子,在片刻的相视后见她笑着低垂了眼睫,方才看向她身旁的大理寺卿,意味莫名,“爱卿便应下这罪名,不作辩解了?”    “请国君听微臣一言。”大理寺卿用手指撩开长袍,跪地行礼,“臣随众多同僚上告太子殿下,便是因为殿下近日来行为着实荒唐,甚至连同李右丞家中四郎亦是在赌坊中亲眼看见了殿下,又如何让臣不去担忧?”    皇帝未曾说话,只略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林太傅的小公子、安庆候的嫡亲弟弟、王国舅的五郎,众多人证,皆是在那些烟柳之地或赌坊酒肆见过殿下,让臣不得不在今日前来扰了国君的清静,往「太子府」去。”大理寺卿音色悦耳,说出口的话却让青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太子殿下天赋异禀,吾等汗颜。”青宁抑着唇角的弧度,眉眼含笑,“近日来着实辛苦,殿下可曾累着?”    是啊,连着几日往那些地方跑,能不累?    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引得颜瑾耳根作烧。他似羞似恼的瞥了青宁一眼,未曾说话。    “如此说来,仅凭这个人倒也难以证明什么。”皇帝不急不缓的敛了敛袖摆,被遮掩住的眉目间喜怒难测,“太子觉得呢?”    便在这时,门外走进一名内侍,在皇帝身侧躬腰低声道,“裴左丞携嫡子觐见。”    “传。”他眸色略深。    两人叩拜行礼,青宁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打官腔,颇有些无聊。    几句话后,皇帝才提起了刚刚的事,用那双凉薄的眸子看着裴左丞和裴扶疏,似笑非笑,“爱卿今儿个来的巧,方才殿里可热闹着呢。”    “恰巧,臣便是因此而来。”裴左丞身形修长,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近半百的人。他眉目温润,对着皇帝行了微躬礼,道,“臣前些日子也听闻了些许流言蜚语,想着太子殿下一向良善知礼,百姓们总不该会信了这些,没成想,却是臣错了。”    “哦?”皇帝在少年时便与裴左丞有情谊了,知晓他为人正派又不曾生有二心,便也愿意将这位至交好友留了几十年,此刻听见他为颜瑾说好话,着实是有些讶异的。皇帝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再度落在了青宁的身上,“那爱卿今日来此,又是何意?”    “前几日,犬子同殿下却是在一起的。”裴左丞无奈轻笑,向皇帝赔罪道,“国君若不知晓犬子的为人,也是应该知晓臣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他去那些地方的。太子自小熟读圣贤书,国君在许久前还向臣夸过他呢?”    “你倒是讹朕来了?”或许是裴左丞提到的事里沾染的笑意太多,让皇帝原本冷凝的眉眼也微微柔和了下来。他转眸看向裴扶疏,问道,“果真如你父亲说的那样?”    “回国君,便是那样。”裴扶疏低眸回答,脸色却略显苍白。    皇帝略略点头,也不再多问,抬手便让宫内的侍卫将地上跪着的那些大臣全数带走压解,眉目间敛去笑意的时候尽是冷厉,“彻查此事,给朕找出来是谁在背后抹黑太子!”    顿时,场面哄乱。    青宁瞅着那些人的哭喊求饶声,颇觉吵闹。她抬眸看向身侧脸色惨白的大理寺卿,啧了一声,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入了美人乡。”    话音未落,奉令来带走他的侍卫已然来了。他抿着唇不发一言,却是狠狠的推开了那两个欲要钳制他的侍卫,咬着牙说,“我自己会走。”    颇为狼狈。    “没有什么千不该、万不该。”待大理寺卿已然走远了,颜瑾才出了声。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某个撞柱而死的大臣,低柔的声音似叹似笑,“那些人都该为自己做的选择而承担一切后果,何来后悔可说。”    “嗯?”青宁侧目看去,望着他清隽的眉目,没再说什么。    颜瑾缓缓低垂了眼帘,仿佛他眉眼间之前新添的冷凝都是错觉一般。他鸦色的眼睫微微轻颤,连带着眼底那投下的小片阴影也一颤一颤,他说,“看……看本宫做甚?”    青宁莞尔一笑,“看那些人为何分不清珍珠和鱼目,明明有着云泥之别。”    他耳畔泛红,唇角的弧度却不由的越扬越高,方才什么兔死狐悲的悲凉都被扰得一干二净,再不剩丝毫。    —————时间流逝分界线—————    待青宁再回「青冢门」时,已是三天后了。    这几日,足够皇帝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的这些大臣,也足够他去一一铲除这些国之隐患了。    的确,他不管这些阴私事是真,可事儿都被摆在门面上了,他也不介意去灭个几家人,丰裕一下国库。    思索至此,青宁才不由叹道,颜相思也不愧是女主,竟在这短短几年内便在朝堂之上有了这么多的人手,着实引人惊叹。    她刚走近院门,还未推开,便听到了房间内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与极其低微的些许声响,不可描述的声响。    手指一顿,青宁本想转身离去,又顿觉不对。    柳思君是个有分寸的。    青宁再度抬手,推开了院门。她几步上前,抬手屈指,略重的叩了几下门。    门内在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同急促的呼吸声,也一并顿了一顿。    “陈青宁?”略微发哑的嗓音传了出来,是柳思君。    “是我。”青宁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心,只问道,“方便我进来么?”    “唔……”一声轻吟后,他带着喘的话音姗姗来迟,“等、等等..……”    青宁清晰的听见了被褥翻动而发出的细微声响,随后才听见他说,“可以了。”    纵有万千猜想,也在她进屋的一霎那化为乌有。她听见自己惊诧的出声问道,“你被下药了?”    “你有没有.……”    “没有。”青宁反应过来后立刻回绝了柳思君。她转身关紧了门,微蹙着眉道,“「青冢门」中,严令禁止寒食散,违者重罚。”    理智归拢,她才晓得,柳思君这是犯瘾了。    柳思君极力遏制着自己,他怕他一个松懈,便会狼狈的不成样子。待缓了会儿,他才轻喘着出了声,“出……出去,快些。”    青宁显然也没有想帮忙的意思,她点头表示理解后,便想拉开房门。    他手指收紧了些,略微扯下了些许锦被,让他未着片缕的肩头泛着丝丝凉意。柳思君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声轻吟自喉间婉转而出,让他原本便已不甚坚定的自控力愈发溃不成军,“等等……”    青宁动作一顿。    “你去帮我买……买些来,好不好?”他颤着声音,眸色黯淡,“求、求你了。”    “....戒不了?”青宁见他着实难受,便多过问了一句。她见柳思君不答也不恼,只上前帮他提了一下被子,问道,“在哪儿买?”    柳思君颤着声音说了个地方,随后又道,“快一些……”    青宁微愣。若他清醒时,便是再难受怕也不会容许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吧。她随即点头应了,便快步出了门。    不多时,青宁便回来了。她从未试过这种东西,所以也并不知晓它竟能让一个极其自傲的人变得寡廉鲜耻、理智全失。    用被褥裹紧了柳思君后,她才打开那个装了琥珀色凝膏的精巧瓷盒,用小勺勾出来些许,塞进了他还在说着话的嘴里。    在说些什么?后面又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怎么想记得。    —————时间流逝分界线—————    次日,天微亮,柳思君鸦睫一颤,徐徐掀开了眼帘。他用指尖轻轻揉着眉心,侧目看去,却只看见了枕旁放着的瓷盒。柳思君不由轻轻触了触唇角,随即,脸颊泛红。    良久,他轻笑一声,却凭白添了许多讽意,仿若无奈的紧。    …………    过了些许时候,青宁端了早膳进来,见他不提及昨日的事,便也翻过了这一页。她看着低垂着眉眼,神色淡淡的柳思君,开口表明了来意,“本是想昨日就同你说的,却没来得及。”    他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柳思君,回去住几日。”    他呼吸一滞,随后又恢复如常。柳思君依旧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不要乱想。”青宁眉眼温和,“过几日我就来接你,可好?”    他轻笑一声,“嗯。”    不信?”青宁眉稍一扬。    他牵着唇角,不置是否。    —————时间流逝分界线—————    这几日今上的身体越发差了起来,便是看本奏折都头晕眼花的紧,索性让太子代管朝政,放权放的厉害。    颜相思安插在朝堂之上的人却是如同拔花生一般,连壳带泥一下拔出了大半,留下的那些也无非是些不甚重要的官职了。    她虽是不甘,且不明白自己是哪儿招惹了陈青宁,却也无可奈何,谁知竟听闻那桃天竟是同陈青宁吵了起来,一气之下便回了「褪残楼」。    以为柳思君依旧对自己余情未了的颜相思此刻心思便活络开了,她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弃夺.权,决定再去赌一把。    颜相思对着鸨娘砸了许多银子,方才见到了柳思君的面,却没想到开门便见了个冷脸。    他神色淡淡,眉目间的疏离略显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几日不见,夭儿竟变了心么?”说着,颜相思的面上一片失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语气苦涩,“还是说……夭儿是怪我这些天都没有来寻你?”    柳思君沉默了片刻后,便按她的话说了下去,佯装嗔怒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却也未曾让颜相思发现破绽。    两人似是而非的聊了几句,颜相思方才道出了来意,“夭儿,你能否再帮我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你且说来。”柳思君懒怠的低垂了睫。    “帮我杀了陈青宁。”颜相思拿出一枚药丸,递给了他,正色道,“只需溶在水中,便可。”    “这是什么?”柳思君慢吞吞的接了过来,用指尖轻轻拈着。    “解忧。”她勾唇展笑,“迟则一月,早则十天,她必死无疑。”    柳思君应付的和她说着话,却被她抚上脸庞的手指惹得略微僵了下身子。他自知不可后退避开,便低垂了眉睫,没做反抗了。    正在这时,门外闹了起来,鸨娘惊慌失措的阻拦声、「褪残楼」侍卫的哀叫声,连同青宁一贯带着些许寒意和戾气的嗓音,一并传进了房中。    颜相思眸色一凛,便闪身躲进了屏风后。    这边还未曾藏好,青宁便强行破开了木门。四目相对,柳思君眸色不由一柔。他端坐在圆凳上,将药丸绻入掌心,抬着眸子对她使了个眼色,语气嘲讽,“怎的来了?”    “这话怎么说?还不许我来?”青宁明了,便笑着上了前,轻轻揽住了柳思君的肩头,亲昵熟捻的让他丝毫也未曾觉着突兀别扭,“莫生我气了,可好?”    柳思君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知晓颜相思正在看看他们,青宁便放柔了语气,低低的唤他,又缓声道,“你晓得我心悦你的,又怎会委屈了你?乖,莫与我生气了,待过些日子,我就将你的卖身契还你,如何?”    他一怔,虽清楚青宁不过是逢场作戏,却仍旧是被她说的话惹得耳根作烧。柳思君看着她将手柔柔覆在自己手背上,低眸应道,“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她轻笑一声,低身伏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随后才直起了身,“不知能否向夭儿讨杯茶水?”    “莫非奴这儿茶还香些不成?”柳思君顺从的为她斟了一杯茶,以颜相思能看见的角度不经意将手心的药丸扔了进去,方才将茶水递给了青宁。    青宁拉着他的手腕举杯到鼻端低嗅了一下,笑道,“果然是要香些呢。”    话毕,便执着他的手昂首饮尽。    柳思君见青宁竟真的咽下去了,瞪大了眸子想说什么,却也只来得及“嗳”了一声。    “可愿同我回去了?”青宁安抚的朝他笑了一下,以表无碍,“乖一些,嗯?”    他只得应声,“嗯。”    两人刚出了「褪残楼」,柳思君便低声问她,“你知晓那茶水里放的是什么吗?”    “无非是毒.药罢了。”青宁眯着眸子笑得轻松。    “那你怎么还敢咽!”    “无碍,来之前服用过解毒散了。”    “也能解那‘解忧’的毒?”    “是。”青宁脚步一顿,不由转眸看他,“担心我?”    柳思君一怔,随即笑了,“衣食父母,怎能不担心?”    轻啧了一声,青宁眉眼含笑,“我可担不起这四个字。”    一路闲聊,二人便到了。    —————时间流逝分界线—————    不久,江湖中传出「青冢门」门主身染重疾的消息,随即又被不明势力压下,而这条消息却愈发传开来了,一时间,风声鹤唳。    随后不过几天,便传出有女子领着上千奇兵围攻「青冢门」的消息,朝廷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丝毫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与此同时,城中又另聚集起了近千人,与那上千奇兵形成对峙之势。    要知道,「颜国」虽是大国,可如今天下太平,京都中的兵士也不过五千之数,如今风波连迭而至,倒是让城中人人自危起来。    「青冢门」位于城东,占了不小的地域。此刻门外近十条街道的店铺也都尽数闭门谢客了,冷冷清清的很。    青宁站在院中,用布巾细细擦拭着刀刃上的浮尘,眸色漆黑,低低的念叨了一句,“刀不能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