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楚将离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书,伴着屋外嘈杂的雨滴声,心境却出奇的平静。 自穆天朔离京。楚将离便反思了一下。发觉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不如前世。一点小打小闹的精神刺激都会挑起她抽搐的毛病。 “再不改,迟早死在这毛病上。”楚将离蹙眉,暗自劝诫自己:“既然不想再当个冷酷无情的机械,那就承担起拥有感情的后果。” 她得尽可能地将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这样她才能去接受穆天朔的感情。 “得不到你,本王会毁天灭地。”穆天朔深沉的声音在楚将离心里回荡着,不由让楚将离又微微抽动了一下。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纵然她再不懂情爱,她也明白了。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穆天朔的影子。不然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穆天朔面前犯了病,她的心,只有穆天朔能扰乱。 但是,她还不能彻底地将自己交给穆天朔。除了她心里有伤,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她患过抑郁症,治好了以后,似乎又得了精神分裂和躁狂症。她在杀人的时候会有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可有的时候,她又会心情复杂地劝诫自己不要沉迷于杀戮。 多变,阴暗,脾气暴躁,喜爱杀戮,自负,狂傲不羁。这一堆性格加起来,怎么想,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再等等...”楚将离叹口气,拍着胸口小声说:“你已经做的不错了,慢慢来。别的女人可以做到的,你也可以。” “想给他最好的。”楚将离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安静地俯身在书案上沉思着。 窗外的雨,慢慢地停了。 “主子!”玉砚在门外迫不及待地喊到,语气里满是喜悦:“快快快出来!” 楚将离无奈地走出房门,顺着玉砚兴冲冲的手指,愕然看见一抹彩虹。 “好美啊!”玉瑶也在一旁小声赞叹着。 楚将离忽然露出明媚的笑容,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雨后的彩虹吗,不错。” “主子,上街走走吧!”楚西泽小声试探着。 主子已经打房里好久没出去了!算了算得好几天了!朔王爷走她都没去送!楚西泽心里嘀咕着。 其实只有天绝看见了,王爷走的那天,主子一袭盛装纵马出了京。 只是天绝心领神会地没有做声。 “好,走走。”楚将离掸掸衣袍:“去一趟上善居。我去视察一下!” “您直接说去偷吃糕点多好...”玉砚小声地嘀咕着。 楚将离哼了一声,背着手一脸理直气壮地就往外走。 玉砚玉瑶连忙跟上,楚西泽也开心地跟在身后。 结果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见门外乱哄哄的。 “滚滚滚,这里没有你什么姐姐!”一群侍卫脸红脖子粗地吼着。 楚将离定睛一看,只见人群中夹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单薄的身影,正带着哭腔喊道:“我姐姐真的在这里!” “何人?”楚将离蹙眉。 见楚将离出来,门外的侍卫连忙一脸恭敬地回到:“回县主的话,这小疯子非说您是她姐姐...” 楚将离愣住了,抬头看向小乞丐。 而那裹在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白色长袍下的小乞丐,也怯怯地抬头瞅着她。 四目相对,二人皆露出惊愕之情。 “楚将离?”小乞丐试探地小声问道。 楚将离木然地点点头:“你...?” “哇!”小乞丐忽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姐姐...” 楚将离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上哪儿冒出来的妹妹?! 侍卫见那小乞丐聒噪,而围观群众也多了起来,眼一瞪,抬腿就要去踢。 楚将离却一个箭步挡住了侍卫。 楚将离低头仔细打量着泣不成声的小乞丐,愕然发现小乞丐没有喉结,而那男式长袍下居然是脏破不堪的裙子。 她是个女孩子! “进去说。”楚将离俯下身轻声道:“披着男人的外袍,会被人指点的。” 小乞丐的哭声立刻小了下去,她努力吸了一下鼻涕站了起来,低下头随楚将离进了府。 “县主?”侍卫狐疑地问道。 “一个疯癫的乞儿罢了。本县主救济一下就送走。”楚将离冷声道。 “我没...”小乞丐回过头想辩解什么,却对上了楚将离警告的眼神,立刻闭了嘴。 卧寝内,玉瑶已经打了水给小乞丐擦了把脸。 楚将离看着眼前同自己四分像的小乞丐,愣了一下。 “你...”楚将离忽然有些词穷。 “我是韩家的人!”小乞丐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没疯...” “韩家...!”楚将离倒吸一口气。 母亲家里的人?! “名字,证据!”楚将离冷声道。 “韩木君...”小乞丐忽然挺直了腰板,特别理直气壮地道:“没证据!” “...”楚将离嘴角抽搐... 玉砚和玉瑶双双无语在原地。半晌,楚将离叹口气:“韩家是神医世家,相传无论男女皆习医,你可懂医?” “懂!”韩木君特别得意地大眼睛忽闪起来。 “韩家有四大不外传丹方。两个治外伤,两个治内伤。你说出这药方的名字我就信你。”楚将离忽然想起楚夫人的医书里的记载。 “白玉赤阳丹,豹胎生筋丸,水韵丹,辟谷丹,”韩木君小鼻子一翘,略带兴奋地说:“我还能写出配方!” “不用了!”楚将离忽地站了起来,两步上前:“表妹啊!” 韩木君一咧嘴,激动得又有点想哭:“姐姐啊!” 说完她跳起来就要扑向楚将离。 楚将离灵巧地一个闪身,打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一把塞进韩木君手里。 韩木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将离推得一个旋转,直接滴溜溜地被圆润得推出了门。 “这一百两你拿好,多了我也没有。玉砚玉瑶,送客!好了再会!”楚将离回身把玉砚和玉瑶也给扔了出去,然后啪地关上了房门。 搞什么!多少年了,韩家的人跟消失了似的一点来往都没有!怎么忽然就冒了个表妹出来! 一想就是个大麻烦!楚将离的鼻子揪着。 韩木君张着嘴,一脸懵逼地看着紧锁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的一百两银票。 这时玉砚和玉瑶终于反应过来,一人一支胳膊架起韩木君就往太拖。 “...楚将离!等一下!!”韩木君愕然回神,大力蹬着腿儿挣扎着:“我不要钱啊!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认你的!我是你表妹啊!啊啊啊啊你不要捂我嘴我会咬你的我跟你港!...” “啊!!!”玉瑶被冷不丁咬了一口,疼得绣眉一皱,不由自主放开了韩木君。 韩木君借机往前扑棱,却被玉砚大力抱住了腰。 “你不能这样啊!!!”韩木君上下窜着尖声嘶吼道:“我徒步走了一个月才找到你啊!你个没良心的你开门啊你开门啊...嗷嗷嗷嗷你个臭男人拿开你的爪子!” 楚西泽想去捂韩木君的嘴,却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楚将离在房间里头一个大成俩... “主子,这样不太好。”天绝在房门外低声道,一回头一看三个人压着一个韩木君还被反杀了俩。而那楚西泽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拔刀,不由嘴角抽搐。 “主子,她毕竟是你表妹,这么撵出去,传到外边,名声不好。韩家到底是神医世家,门徒众多。”天绝继续解释着。 楚将离低嚎一声,名声名声又是名声!她一个破杀手要个屁... 哦,现在不是杀手了。楚将离生无可恋地想。 “好了,让她回来...”楚将离叹口气。 不出多时,韩木君嘟着嘴又被请回了屋。 玉瑶可怜兮兮地给自己清洗着伤口。只道这韩木君这一口咬得还真够深的。 “我又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看你的!”韩木君哼了一声,一脸傲娇地扭过头;“你撵我干嘛!” “你这不是看完了吗...”楚将离扶着额头:“我挺好的。我再给你送回去成不成?” “不成!”韩木君嗖地站起来,张牙舞爪地叫唤着:“我爹让我嫁给陈家的少爷。本姑娘才不嫁给那种不学无术的废物!我特意逃了亲来京城找你!你知道我走了多久吗!一个月哎!我还遇到人贩子了!不过我跑得快!我来京城投奔你,我可...” “走好,不送。”楚将离一个大力推就把韩木君再次推到门外。 韩木君被推了个踉跄,却早就有所准备,呱唧跪下抱着楚将离的腰大喊:“我可厉害了!我可以开医馆养活自己!我可以帮你做事的!啊啊啊啊不要踢我啊...” “你逃亲!我的大小姐!”楚将离抬着腿却甩不开那狗皮膏药一般的韩木君,只得咆哮道:“你知道我多忙吗!我自顾不暇!我还管你一个逃亲的大小姐!你爹杀上门要人怎么办!我还成人贩子了,我说得清吗?!” “我爹不管我了,韩家把我逐出家门了!”韩木君额头顶着楚将离的腰眼大声喊:“没人来要我的!我姐替我出嫁了!他俩本来就有私情!如此一来可开心了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楚将离一愣,忽然回想起韩木君落魄的模样。 她低头一看,发现这孩子连鞋都没有。 二人沉默半天,韩木君还紧紧搂着楚将离的腰不松手。 楚将离叹息一声:“既然你爹不来要你,那就没事了。起来吧...” “哎!”韩木君噌地站起来,一脸讨好的笑:“你果然跟姑姑一样好!” 楚将离一怔:“你认识我娘?” “不认识!但是姑姑可好。”韩木君一脸崇拜地说道:“当初我娘生了我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我爹觉得我不吉利,要把我送人。姑姑给拦下了,然后给了爹一大笔钱,我这才没被直接扔出韩家...” 楚将离看着一脸兴奋的韩木君,只道是奇了。这丫头被她爹嫌弃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这么开心... 不过她俩倒是同病相怜,都是有家跟没有一样。 “住下吧。”楚将离把韩木君拉进屋,小声道:“只是这将军府已经不是当年的将军府了。我目前还不是将军府的主人,楚家上下没人想让我安生活着。你且小心吧。” 韩木君则一脸不在乎地说:“哦,没事。我韩家上下也都烦我。我习惯了。反正楚家我也只认你,别人怎么回事我才不管。”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就只认我了?”楚将离哼笑一声。 “管他呢,反正你娘对我有恩,我就要认你。”韩木君一屁股坐在桌子旁,开始抓糕点吃。 楚将离无奈地笑笑。 “算了,看这丫头也不是个软弱的。”楚将离看着韩木君一脚的血泡,眉头一皱。 “玉砚,打盆水。” 不出多时,韩木君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将离蹲在地上帮她清洗着脚。 “我自己来!”韩木君脸上红彤彤地小声说。 “伤口挺深。”楚将离皱眉看着她脚上的伤口:“你的鞋子呢?” “让人贩子追丢了。”韩木君嘟着嘴,眼里全是泪花:“带的银两和药也丢了。” “没被抓着就是万幸。”楚将离叹口气:“你来的不是好时候,正好在我身边危机四伏。” “怎么个危机法?性命攸关?”韩木君饶有兴趣地继续抓着糕点吃。 “对。”楚将离起身去拿药箱。 “那正好,我懂医术,你还剩一口气我也能给你捞回来...”韩木君带着大大的微笑,直露出两个小酒窝。 楚将离一愣,半天茫然地问道:“这话好像是我经常说的...” “啊?”韩木君笑容僵在脸上:“你别跟我说你也懂医术...” “我娘姓韩,你说呢?”楚将离默默地挥舞着手中的针灸套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