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初见之时,李世杰瘦了许多,一袭蓝缎长袍松松垮垮地铺在身上。显然,这段时间,他的生活中起了不小的变故。或许正是这变故,使其有了自戕之举。
李世杰是用一把短剑刎颈而死的,故现场一片血泊。钟敬绕过地上的血聚之处,走近尸首,蹲下身子,仔细观瞧。
允和也跟随着就近蹲下身来,以便协助钟敬。而杜轩师则是在一旁侍立静观,并没有凑上前来。
李世杰死时的表情非常安适,仿佛死亡对其是一种无上的解脱。他的身体也没有挣扎过的迹象,显然是他本人给了自己这么个了结。
钟敬仔细检查了一番尸首脖颈上的刀口,又将允和递过来的短剑的锋刃与之进行了对照。没错,致死之刃正是这把掉落在地上的短剑。
钟敬的目光停止在尸首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上。透过沾溅上的血迹,他发现了一丝可疑之处。他遂抓住尸体的手臂,进一步查看。
手臂已然僵硬,肤色也已发暗,但手臂上的多处新近的伤痕还是清晰可辨。
“解开他的衣袍。”钟敬放下尸体的手臂,对允和说道。
允和虽然已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对于尸体也已见怪不怪,然而仔细检验尸体却还是头一遭。闻听钟敬要他去给李世杰的尸体宽衣解带,心头不禁一悸。但自己毕竟是员武将,出生入死都是分内之事,摆弄个尸体更何足挂齿?于是,忍住心中厌恶,伸手去解开了尸体上的那袭蓝缎长袍。
此时的气候尚暖,李世杰所穿不多,蓝缎长袍中仅有白布內褂一件。解开內褂,一道道的伤痕如同纵横的沟壑,遍布尸体的表面,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钟敬与允和不禁停住了动作,直盯盯地看着。
钟敬与吴允和盯着李世杰尸体上的伤痕,仔细验看,一旁侍立的杜轩师瞧见了,也不禁向前移了数步,凑上前来,想探个究竟。
这些伤痕密密匝匝,遍布尸身各处,多是鞭痕、烙伤,且皆未结痂,显然李世杰在死前不久,刚刚遭过酷刑折磨。从伤痕的具体分布和深浅来看,施刑者并不欲索其性命,多半是在严刑逼供,以探得什么信息。
钟敬查看了一番,随后对允和说道:“将尸首移往县衙,寻一医师,暂为仵作,进一步检验。”
允和得令,便开始给尸首裹上衣服。钟敬则站起身来,瞧了杜轩师一眼,示意其随自己同出西屋。
一班衙员仍在门口候立。钟敬告知他们去室中帮助允和,自己则又与杜轩师一同去了东面的卧房查看。
东卧房的景况与西屋判若云泥,其摆饰与装潢可谓极其浮华,由此可见,李世杰的确是贪爱奢靡之人。但从室中整洁如一的状况来看,昨夜,李世杰并未在此居住。
略略查看了一番,钟敬便吩咐跟在其身后的杜轩师派人将卧房锁了。随后,二人一同回到了前进中央的客厅。杜轩师安排人摆好茶水点心,请钟敬歇息食用。
钟敬无意于吃喝,一坐下来,便向杜轩师询问起这几日李世杰的行止。杜轩师则未曾开言,先放悲声,随即更是恸哭起来,不能自抑。
看到对方如此动情,钟敬没有打断,而是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待其稍稍平静,方才又说道:“杜公暂且节哀,尊丈近期究竟遭逢何事,又有何种异事发生,请细细道来。”
听到县令发话了,杜轩师马上收住哭声,以袍袖拭了拭面上的涕泪,定了定神儿,然后回答道:“回禀明公,自从将一县政务奉还明公后,家丈日常便清闲了许多。除了生意上的琐事之外,无有什么为难之事发生。并且,家丈聘有经纪人,生意上的事情也无须他偏劳,因此他老人家真正是开始享起了清福。然而,清闲下来,家丈的心情却似乎变糟了,不再好走动善言谈,亲友也多不再见,一味儿蛰居家中,几近足不出户,整日一人待在西屋中,不知忙碌些什么。明公问起有何异事发生,家丈的这种反常表现,不知能否算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