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端着酒杯便走了过来,“三哥,我要与你坐在一处!”
慕子兰是见识过芷水厉害的,见芷水过来,她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行礼,“芷水公主金安!”
芷水轻飘飘的睨了慕子兰一眼,往她与崇睿中间一站,冷声说,“这是皇子与公主的坐席,你是何人,以何种身份坐在此处?”
这
慕子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崇睿淡然一笑,对芷水说,“你嫂嫂做的桂花糕堪称一绝,明日你可来尝尝。”
崇睿未必是真心想让芷水去睿王府做客,可眼下她正在帮忙,而且她有能力让慕子兰乖乖的离开,就冲着这一点,崇睿都要对她礼让客气。
芷水天真的歪着脑袋笑了笑,拿着杯子隔空与子衿碰杯,“嫂嫂,你明日做桂花糕与我吃可好!”
子衿柔声说,“好!”
子衿嘴上说好,心里却哭笑不得,崇睿竟用这等法子,逼着她回去!
慕子兰被芷水挤走,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排好,芷水到她的位置上坐下,可她又不能去芷水的位置上去,只得尴尬的退到芷水身后,与奴婢站在一起。
芷水回头看了一眼,竟觉得慕子兰跟那些宫婢站在一起,十分和谐,于是她满意的点头,与子衿和崇睿各自干杯。
慕子兰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她低头咬牙,发誓一定要将今日的耻辱加倍还给芷水。
赵由之一直关注他们,见慕子兰神色不善,心里竟微有些担心芷水,这种情绪,让他甚是茫然。
皇后见慕子兰被芷水挤走,神色不善的剜了李妃一眼,李妃虽心里有气,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好不容易复位的她,却不敢造次,只得忍下,心里却恨极了皇后和崇睿,气极了芷水。
酒过三巡,皇后忽然提议,让殿前的年轻人献艺。
一时间,气氛被推到最高潮。
皇家晚宴,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未婚才子佳人献艺,便等同一场相亲,届时哪位皇子或公主亦或者朝廷青年才俊,都可以在宴席上挑了自己心仪之人,私下让人去提亲。
崇睿与子衿已然成婚,自然不用参加,他与子衿坐在席位上,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透着一丝了然的薄凉。
芷水与慕子兰皆被带到后堂,为献艺做准备去了,崇睿坐了过来,稍微靠近子衿,替她夹了一块阿胶鸡肉,柔声说,“天气寒凉,多吃点!”
子衿面上飞起两抹红云,柔声道谢,“谢谢王爷!”
皇帝坐在高台之上,下面众生百态他全看在眼里,他虽然知道皇后定存着某种心思,可他却未曾阻止,见崇睿与子衿情深意笃的样子,倒是颇为满意。
献艺当仁不让的由芷水开始,芷水换下一身宫装,穿了一套蓝色劲装,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拿着一把包着剑锋的宝剑,很是江湖儿女的对皇帝抱拳,豪情干云的说,“父皇,儿臣要舞剑!”
皇帝呵呵大笑,“你便也就这点才学了,好好舞吧!”
皇帝的话,让周围的人也窃笑,芷水倒是不以为杵,指着赵由之说,“父皇,听闻赵侍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儿臣求父皇恩准,让他为儿臣配乐!”
芷水这话说出口,赵由之与赵文修同时变色,李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是帝后,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并未加以阻止。
“那赵卿,你便委屈些,离她远点弹,毕竟刀剑无眼!”皇帝有心说笑,可是赵由之却笑不起来,若说起来,他是绝对不愿意给芷水配乐的,可皇帝发话,即便赵由之心有不愿,也不能抗旨不尊。
宫人取来古琴,赵由之拨弦之前,看了子衿一眼,刚好子衿也看了过去,她神色一黯,低下头去,再也不看。
崇睿放在唇边的酒杯,因为子衿那一瞬间的黯然,竟然再也喝不下去那杯浊酒。
在妃嫔席上,何絮儿神色也是一黯,看向崇睿的眼神带着一抹沉痛,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低头,把玩手里的手绢。
其实从慕子衿进殿那刻起,她便看见他们了。
这是何絮儿第一次见子衿,她以前曾幻想过,子衿会是何等风姿,却不曾想,她竟这般素雅,这般恬静。
赵由之的琴声及时响起,一时间整个大殿金戈铁马琴声铮铮。
芷水在子衿被俘期间,有一段时间天天赖在王府,逼着晓芳教她练剑,这番舞弄起来,竟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赵由之原本只负责弹琴,可芷水的身姿确实潇洒,他竟跟着芷水的节奏,时快时慢,与芷水相得益彰乐舞交融。
一曲终了,大殿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掌声。
芷水收势,先对皇帝行礼,然后转头,对赵由之狡黠一笑,“多谢赵侍郎!”
她缠了赵由之一年,赵由之第一次发现,这位飞扬跋扈的公主,竟十分娇憨可爱!
“公主舞姿优美,臣下献丑了!”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被赵由之掐断,他起身恭敬的对芷水行礼。
之后便是崇义被逼着表演,他对皇帝拱手,十分风趣的说,“父皇,儿臣的绝技在这大殿之上施展不开,儿臣便不表演了吧!”
皇帝哼了一声,“你便是想一辈子浪荡吧!”
崇义指崇睿,“父皇若不信可问三哥,儿臣的马术如何?”
被无端点明,崇睿不快的拧眉,站起身来,淡淡的说,“六弟马术冠绝天下,不过,六弟却不止这一项技能,既是中秋佳节,儿臣提议,让六弟表演一个蒙眼投镖。”
崇义对崇睿猛眨眼,可崇睿却极为淡漠,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坐下继续观战。
芷水最是爱热闹,她站起来怂恿崇义,“崇义,表演一个!”
崇义无奈,只得表演了蒙眼投镖,倒是满堂喝彩。
接着便轮到慕子兰,轮到她表演时,子衿的神色一冷,坐姿明显一僵。
崇睿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却很是不解,不知她是为何而紧张,难道仅仅是怕慕子兰真的嫁到王府,与她作对么?
慕子兰表演的是吹笛,虽然不甚出众,但也算悦耳动听,她所选的曲目也十分大胆,竟然是凤求凰!
一时间,所有人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坐等事情发展到他们想要看戏的高度去。
只有慕子衿,全程都透着紧张,慕子兰到底表演了什么,她也不知。
慕子兰刚表演结束,皇后便带头喝彩,她坐在皇帝身边,巧笑嫣然的说,“陛下,臣妾这侄女平日里舞枪弄棒的,今日也算是尽力了。”
“嗯,赏!”说罢,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微光,顺着皇后的话,便让李德福赏了慕子兰一堆首饰。
慕子兰谢恩之后,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只见她柔声说,“民女多谢皇上,但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她此话一出,大殿上人人各异。
子衿手脚冰冷,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且说说?”皇帝不动声色,允了慕子兰的要求。
“诺!民女想将这些珠钗玉器转赠睿王妃,她是民女的妹妹,却不管何时,都只是那一只步摇,民女看了甚是心疼。”
慕子兰的话,让大殿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嘲笑子衿的,也有质疑慕子兰用心的。
崇睿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子衿头上的梅花步摇,凉声说,“慕大小姐的意思是,本王送给王妃的这枚簪子配不上王妃,说我睿王府错待了她,是这样么?”
子衿将崇睿的手拉下来,轻轻的拍了两下,以示安抚,然后她才提着裙摆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给皇帝行礼,而后说,“父皇,并非王爷错待子衿,只是子衿独爱这一只簪,若是子衿有损皇家威仪,日后必定注意。”
子衿说独爱那一只簪时,赵由之只觉得心里从未这般苦涩。
因为她的头上,曾有一只白玉簪子,属于他一人。
“慕氏这般清雅女子,饰品多了反而累赘,不过你大姐也是好心,为了以示皇家天恩,不让你娘家觉得崇睿错待你,朕赏你千金匣,盛装淡雅,随你喜爱!”
言落,便让李德安取了千金匣,赏给了子衿。
那千金匣送到子衿手上时,各宫的妃子皆十分眼红的看着。
子衿身子一颤,却没想到皇帝会将千金匣这般贵重的东西赏给她,她害怕,她惶恐,她忧心皇帝这是要让慕子兰嫁给崇睿,而对她的弥补。
“父皇,子衿无功无德,不敢接受!”说罢,子衿便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朕要封赏,那需要缘由,崇睿,带她回去!”皇帝说完,便不再允许子衿推迟。
崇睿走上前来谢恩,然后扶着子衿回到案前坐好。
皇后见气氛变得尴尬,便微笑着说,“哀家这两个侄女倒是姐妹情深得紧。”
“是啊,若然两人能共侍王爷,那王爷当真是艳福不浅哪!”一身绯色宫装的茹修容捏着手绢轻笑。
果然来了!
子衿与崇睿互看一眼,崇睿给了子衿一个安抚的眼神,正要起身拒绝,却被芷水先一步站起来,堵了茹修容的话。
“茹修容这话说得好笑,我三哥三嫂感情笃定,蜜里调油,慕子兰又是将军府的嫡女,还是皇亲国戚,怎能去睿王府做妾,你这般滋事,可是存着什么坏心思?”
芷水对那些她看不上眼的妃子宫女,说话向来直接,也不顾她们何种感受。
茹修容被芷水一番抢白,脸红一阵青一阵,却不敢与她顶撞。
这时,崇睿施施然站起来,拉着子衿的手跪下,淡然道,“父皇,儿臣此生,非她一人,求父皇成全。”
崇睿的话,像平地惊雷,炸得那些女子心里各种滋味。
他尊为皇子,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子衿许诺,此生非她一人!
皇帝拍手,连叫了三声,“好!好!好!今日朕便承诺,决不让人再提与你纳妾一事。”
子衿与崇睿双双叩拜,“谢父皇成全!”
两人后背皆是冷汗津津,他们原本都猜测皇帝会同意了皇后的请求,真的让慕子兰嫁到王府去,可没曾想,皇帝竟然当着众臣许诺,此后都不许人再提此事。
回到位席后,子衿紧紧的握了跟过来的芷水的手,“谢谢你,芷水!”
芷水狡黠一笑,“不妨事,明日我注定要逃出宫去的,你只管做好了糕点等我便是。”
子衿见她不愁不苦,心里更是愧疚,离宫前,去跟皇帝请旨,说想让芷水跟她学习女红收敛一下性子,毕竟已到婚配年纪。
皇帝深知子衿是想帮助芷水逃过李妃的责罚,这让皇帝更加怜惜子衿。
想也没想,便允了芷水出宫,让她跟着去了睿王府。
最高兴莫过于芷水,离开皇宫之后,她还叽叽咋咋的诉说自己的快乐。
离开皇宫后,子衿与崇睿便又各自沉默,谁也没再搭理谁,只是芷水沉浸在飞出脑龙快乐中无法自拔,竟全然没发现。
阔别数月再回到琉璃阁,子衿首先便看到案上那本机关术,这才想起来,她还欠着林修竹这么一本书。
翌日,子衿做了许多糕点,领着茴香杏儿,带着芷水便去了西城吊马街寻找林修竹。
一番打听后,几人来到林修竹的院落门前,却见林修竹家的院子竹林深深,虽与一般雅致的院落无异,可却又透着一股奇怪。
茴香拉着子衿的手说,“小姐,这院子瘆得慌,我们不要去了吧!”有我
原来不止子衿,连茴香都发现了这院子不对劲。
子衿站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只见那院门自己打了开来。
子衿这才发现,别家的院门都有门槛,而这林修竹的院门却没有门槛,而且那扇门,竟然不是木门,而是玄铁打造,十分厚重。
难怪看起来,总觉得怪异。
“小娘子,你借我一本书,说是三个月归还,结果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你倒是记起来了!”忽然,从门的正中间,传来一个声音,像是通过一段狭小的空间传来的,带着些许沉闷。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子衿对着屋子躬身,“先生,实在抱歉,子衿出了些状况,日前才回到京都。”
“既是这般,我便原谅你了,进屋吧!”林修竹话音刚落,屋里忽然窜出一只木头狗,嘚嘚的走到子衿几人面前。
“跟着它,不然我不负责救命!”自此,子衿也始终未能见到林修竹。
芷水与茴香性子活泼些,两人被那只木狗吸引,先谨慎的子衿与杏儿一步,跟着那只木狗走了进去。
子衿与杏儿互看一眼,无奈的跟了上去。
林修竹的外表虽然俊逸不凡,可那厅堂之上,简直不忍直视,子衿几人进去之后,简直连脚该放在哪里都觉得尴尬。
厅堂的光线不好,但是却不影响视物,地上墙上桌案上,全是工具木头和木屑,而林修竹,便坐在一堆木屑后面,抬头看了子衿一眼,便又低头继续拿着小矬子飞快的摆弄手里的活儿。
他的头发上,身上也如同地面一般,却是木屑。
“你先坐着,我给你弄个好玩的!”林修竹并未再看子衿一眼,却与她交谈。
子衿环顾了四周一圈,哎!算了,还是站着吧!
这屋子里,根本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随着他的专心摆弄,子衿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了去,她走上前几步,想要看清楚林修竹手里正在制作的东西。
可杏儿却将她拦下来,并无声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子衿淡然一笑,还是没有听了杏儿的劝告,走进了一步,仔细的看着林修竹。
林修竹大概摆弄了半个时辰,一个大约一尺半高的梳着两个小髻模样的小小人儿便做成了,他按了一下机关,那小人儿便直直的朝着子衿走了过来。一尺等于三十三厘米。
林修竹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木屑整理干净,确定容颜无损之后,才施施然走了出来,他走到子衿面前,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王妃!”
子衿回礼,“先生客气了!”
芷水看得两眼发直,指着那小人儿说,“先生,这东西可有妙处?”
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也只觉得这小人儿做得精巧,便猜不到这到底有何用处。
林修竹走过来,将那小人儿抱起来,带到院子里之后,轻轻的按了一下他后背的机关,便有无数的小钢针从小小人儿的身体各处激射出去,那对面藤架上还来不及采摘的南瓜上,扎着无数的小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