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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祁王妃牵着朱弦的手,走进了里屋。房间正中央的春榻上歪坐了一个少年,大大咧咧正吃着身旁小几上的一碟葡萄,见朱弦进来,那少年便立马起身,走到朱弦身边,深深鞠了一躬,唤她:“阿姊。”

……

朱耀祺是祁王妃亲生的唯一儿子,也是祁王府的世子,在朱家宗亲里排行老八,比朱弦小两岁,人称八世子。

祁王妃作为朱校堂最宠爱的女人,祁王府的女主人,却不能第一个为朱校堂诞下孩儿,那是祁王妃自己的原因。

朱校堂迎娶祁王妃后,夫妻俩琴瑟和鸣,却多年不能诞下孩儿。朱校堂一个人苦撑八年,只为保证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从祁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惜朱校堂是堂堂王爷,不是普通老百姓,为祁王府后代福祉计,在太皇太后的亲自主持下,大婚后的第八年,朱校堂终于纳了庶妃杨嬿如。

和祁王妃不同,杨嬿如刚进府的第一年就怀上了,第二年生下了朱弦。虽然是个姑娘,却给苦闷八年的祁王府带来了新生命的福音。

不得不说朱弦的的确确是天下母亲的福音。

杨嬿如娘家一表姐,唤元娘,与杨嬿如自小交好,情同姐妹。元娘身子不好,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在喝药。或许因为喝药太多,元娘嫁人后也多年未能产子。一次元娘来祁王府看望刚生孩子不久的杨嬿如,见襁褓里的朱弦实在可爱,死乞白赖地求杨嬿如,要做朱弦的干娘。

按说朱弦是祁王府的大小姐,哪怕只是一个庶出,也决计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攀附得上的。只这元娘与杨嬿如之间的姐妹情分不一般,杨嬿如又才给祁王府立下了一大功,在杨嬿如的恳求下,朱校堂便也认可了元娘与朱弦之间的这门干亲。

就这样,杨嬿如选了个黄道吉日,给朱弦认过房娘,元娘给朱弦带上长命锁,起了乳名“芃芃”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京城回自己的夫家去了。

可天底下就真有那么神奇的事,回夫家后不久,正好没喝药的元娘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奇迹发生在被大夫都放弃的元娘身上,堪称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人们都说,这是祁王府大小姐朱弦带给元娘的子孙福,朱弦一定就是送子娘娘的座下小童!

消息传回祁王府,朱校堂也很惊讶,找来一名方外高人给自己的女儿看相。

那方外高人问过朱弦的八字,便捻着八字胡,眯起浑浊的重瞳看了看襁褓中一脸惊恐的小朱弦,开口道:

此女岁星得用,福星入命,乃极旺命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的祁王府,有福了。

贵命格的人本来就少,不仅自己贵,还贵身边人的,更是少之又少。一时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纷至沓来,快要踩破祁王府的门槛。贵人们都想看看朱弦,没办法再当朱弦的干娘,好歹也能沾点福气。

小朱弦的“能耐”,旁人看在眼里,祁王妃自然也看见了。就在元娘怀孕的消息传回祁王府后不久,祁王妃就开始了游说祁王爷的工作——

她要把朱弦记在自己的名下,做朱弦的亲娘。

经过一番周旋和波折,刚满两岁的朱弦终于被记到了祁王妃的名下,变成了祁王妃的女儿。而朱弦的亲生母亲,则变成了她口中的杨侧妃。

福音朱弦果然名不虚传,待她正式入住上院,只过了一年,祁王妃便成功怀上了孩子,十月怀胎后,生下小世子朱耀祺。早过了而立之年的朱校堂,终于有后了。

虽然祁王妃在生下朱耀祺之后,便再也没有诞下孩儿,但是因小朱弦这接连两次的有效发力,已经彻底改变了两个女人的命运轨迹,祁王妃是真的把朱弦当自己的“福星”的。

祁王妃尽心尽力地抚养朱弦,把她视为己出。与其他嫡出的王府姑娘一样,朱弦有资格进宫念书,而朱弦的妹妹妮儿,则没有这个机会。朱弦可以拥有郡主的爵位,而妮儿则只能被人叫二小姐。同理,朱弦可以享受与世子朱耀祺一样的,每月十两银的月钱,而妮儿和她们的母亲杨嬿如加起来才只有十两。

祁王妃拉着朱弦的手,母女俩亲亲热热的说着体己话,世子朱耀祺则坐在一旁,默默地吃东西,时不时给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剥两粒花生,添添茶。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温馨。

祁王妃仔细询问了朱弦北上龙城的这段日子里,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祁王爷有没有失眠,有没有瘦,还问龙城的气候怎样,城里街道好看不好看,那边的人是不是都凶神恶煞……

朱弦很有耐心,一一替祁王妃做了解答。

朱耀祺坐一旁听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听你们女人说话可真好玩,天天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讲几个时辰,累不累啊?”

祁王妃啐他,骂他小没良心,点着他额头说:“你爹还在龙城,为娘问这些鸡毛蒜皮,不就是担心他冻着累着,吃没好吃的,用没好用的。如今你姐说那儿有吃有穿有好用的,城墙坚固,百姓富足,为娘也能跟着高兴不是?”

三个人说笑正酣时,有婢女进来传话,说张家婆子来了,朱弦听了叫她赶紧传进来。

“女儿给母亲和世子爷带了点礼物,我自己等不及先过来看母亲和世子,叫那张家的随后把礼物给送过来。”朱弦笑眯眯地对祁王妃解释。

张家婆子长得膀大腰圆,一个人吭哧吭哧抗进来一只大箱子。打开来看,里头琳琅满目塞满了阿胶红枣,还有几方砚台。

龙城素有关西小江南的称号,盛产阿胶与大红枣,趁着此次公干,朱弦便给祁王妃带了不少,用精美的礼盒装了送至跟前,哄得祁王妃又是一阵亲女儿乖女儿的叫唤。

砚台是送给朱耀祺的,因为龙城的砚石很出名,有一处知名的官窑,几百年来专门为皇帝提供砚台,朱弦好容易弄来一端没有盖印的送给朱耀祺用。

朱耀祺接过礼物,对着朱弦千恩万谢后,把砚台揣进了怀里。

眼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朱弦想起还在西园等自己的杨侧妃和妹妹妮儿,起身要对祁王妃告辞,却被祁王妃拽紧胳膊给一把拽了回来:

“我儿离京数月,好容易今日母女重逢,就别忙着走了。好好陪为娘用晚膳,完了咱们娘儿仨个玩几把叶子牌,你弟也想你了。”祁王妃望着朱弦,笑意却不达眼底。

朱耀祺坐在一旁兀自玩几粒花生,听到祁王妃叫自己的名字,也没啥反应。

朱弦语迟,她看了看祁王妃,又看了看玩花生来不及说话的朱耀祺,知道自己今晚不能惹祁王妃不高兴,立马扯起个笑,顺着祁王妃的话又重新坐了回去。

是夜,朱弦没能去筑雅院看望杨嬿如。她留在筑清院的上房吃过晚饭,又打过牌后,祁王妃留朱弦到很晚才放她走。

临走的时候,祁王妃叫朱耀祺送朱弦回房。

“你们姐弟俩也多日不见,祺儿就送送你姐吧!说几句体己话,也不枉你姐疼你一场。”

朱耀祺很听话,马上躬身应下,候在一旁等着朱弦。

朱弦也不推辞,与祁王妃道别后,跟着朱耀祺一起,转身走出了上房。

朱耀祺不说话,提着灯笼只管闷头走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上房外的那片荷塘后,走在前面的朱耀祺明显加快了步伐。他把朱弦远远地甩在身后,也不管朱弦手上有没有灯笼,看不看得见路。

朱弦冷然,她停下了脚,望着朱耀祺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说话。

半晌,朱弦才轻轻叹出一口气,自嘲地一笑,摇摇头继续摸黑朝前走。

不出朱弦的预料,不多时,自黑暗的前方传来“咕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朱弦不会担心朱耀祺落水,这种声音她熟悉得很——

朱耀祺把朱弦送给他的砚台丢进了路边的池子里。

借着月光,朱弦仔细分辨身边的景色,脚下不停。

她的心中毫无波澜,那端砚台,与其说送给朱耀祺用,还不如说是为讨祁王妃开心的。朱弦都知道,就在那醉风亭旁的池子底,躺满了自己曾经送给他的笔墨纸砚、古玩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