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忿怒拍桌子的徐百川,刚刚冲进来的士兵们明显呆住了。
徐百川,忠救军的总指挥啊!
但带领他们的军官面对着拍桌子的徐百川,不卑不亢道:
“徐总指挥,对不起,您……还是跟我出去吧。”
徐百川怒目圆睁:“滚!”
少校顿了顿:“总指挥,对不起了。”
说罢,他一挥手,几名士兵便咬牙上前,架着徐百川就往外走,徐百川气炸了,拳打脚踢,士兵们强忍着一言不发,便将徐百川架了出去。
“混蛋!”
徐百川气急败坏的骂声不断传来,会议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从职务来说,张安平压根就没有在忠救军任职,而徐百川则是忠救军的总指挥。
但是,忠救军的军官,历经多次淘汰后,基本都是张安平的嫡系,哪怕有一开始不是张安平嫡系的存在,但在这数年后,面对赏罚分明的管理,也早已投诚到了张安平的麾下。
更何况忠救军的后勤和情报一直牢牢掌握在张安平的手上。
再加上徐百川跟张安平向来是一体,他执掌忠救军压根就没有搞过清洗,也没有大肆培养亲信,所以张安平才能在获取先手的情况下,将徐百川“请”出去。
再来一个但是——如果徐百川但凡是做一丁点的准备,张安平绝对不可能将他轻易的请出去,到时候一场对峙是难免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徐百川百分百的信任张安平、没有做过丝毫的准备后,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
张安平的目光没有望向被架出去的老徐,可他的心却跟着老徐“出去”了。
他心说:
老徐,这一次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吧!
我想下一次,就该是我被你……架出去了!
一想到这个,张安平难受的心就好受起来了。
他这么做,除了是逼迫徐百川外,也是在给徐百川“教”做事——老徐对自己太信任了,信任到执掌忠救军后,几乎没有提拔过几个亲信。
正儿八经的萧规曹随。
对张世豪来说,这是好事,但对张安平来说,这不是好事!
而现在,张安平给了徐百川这么一个教训,想必以后徐百川会明白亲信的重要性,下一次……
下一次当张安平来制止“交警总队”的起义的时候,老徐应该会懂得怎么做了。
以后,咱们会扯皮的。】
心里说了一句后,张安平将心收了回来,目光冷峻的又在会议室中扫了一圈后,才道:
“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开会的内容,无非是战前规划之类的,有张安平杀猴儆鸡在前,会议室里的一众军官哪敢有什么怨言?
但没有怨言并不是他们没有怨言。
人是很容易被集体同化的,忠救军是张安平一手重建的一支敌后武装力量,在数年的敌后作战中,他们见多了日本人的暴行,对日本人的仇恨无比高涨。
而新四军对他们来说则是战友!
尽管因为分属两党阵营的缘故,他们跟新四军没有密切的联系,但较为纯粹的忠救军,从未在对敌的战场上坑过新四军,新四军也没有坑过忠救军,想反,在对日作战的时候,二者时常默契的向日军发动作战,还会主动的承担掩护友军的职责。
再加上张安平刻意培养的对外思想,忠救军的军官现在都格外的纯粹。
而现在,张安平却打破了他们的纯粹,要磨刀霍霍的向友军开刀!
他们岂能没有怨言?
何止是怨言,随着张安平展现的坚定态度,这些军官心中的信仰其实已经开始了崩塌。
但碍于张安平的绝对权威,这些并不能展现出来。
可这依然像一颗种子一样,已经在他们的心里扎根、继而发芽!
而某些种子一旦种下,发芽和成长,将是不可阻逆的过程。
……
会开完后,张安平示意所有军官先走,等他们都急匆匆的走掉以后,他才起身,走向了暂时“扣押”徐百川的办公室。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气汹汹的骂娘。
相反,这里还静的可怕,只有下令将徐百川架来的少校在那焦躁不安的走动,除此之外,就只有几名到现在还惊魂未定的士兵。
看到张安平过来,少校火急火燎的迎上来:“张长官。”
他刚才听令办事的时候,不加犹豫,但现在却越想越怕。
历史上无数兵变的案例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他太担心张安平阴沉着脸带兵过来了。
好在张安平是只身一人过来的,这让他的心稍安了一些。
面对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校,张安平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这话一出,少校彻底的放心了。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招招手,周围的士兵一溜烟的就跟着他“跑掉”了。
感受着办公室内的渗人,张安平轻呼吸一口气后,跨步进去。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徐百川正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面对只身一人进来的张安平,一抹冷笑在他脸上浮现。
张安平没吱声,走到窗边将一扇扇的窗户打开,边开边说:
“你不怕熏死你?”
徐百川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面无表情的道:“你应该带着人进来!”
“用一根白绫勒死你?”
“不然呢?”
张安平怒道:“你个蠢货,我是在救你你懂不懂?”
徐百川却笑出声来:
“淞沪会战的时候,那时候你张世豪冲冠一怒,一纸刺杀名单出炉——这时候有人扣下你,说是救你你怎么想?”
张安平沉默片刻:“我会恨死他——所以,你现在恨死我了?”
徐百川不答,手不由自主的去拿烟,但在触及的时候又想起张安平受不了烟味,便弹指将烟盒弹到了一边:
“你说得对。”
“所以,你是不是该早早的解决后患了?”
面对接连两次嚷嚷着让自己解决“后患”的徐百川,张安平颇无奈的坐下,他看着徐百川:
“老徐,你对我没有坏心,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对你要是有坏心的话,就让老天爷劈死我!”
徐百川闻言烦躁的想要将刚刚弹走的香烟摸回来,但终究又放弃了。
张安平说的话,他信,他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如果张安平还想囚禁自己,那就不会撤走外面的兵,也不会来这里跟他见面。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烦躁。
在被架到了办公室后,徐百川已经知道张安平的意志无法顶回去了,一个念头已经在他心中生出:
必须通知那边!
绝对不能……刀兵相向!
他已经坚定了决心。
可是,当张安平过来后打发走了士兵、又孤身一人进来后,他下定的决心又塌方了。
这是自己的兄弟,无比信任自己的兄弟啊——这家伙身手菜的一笔,却不加防备的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对自己十万个信任,就冲他刚才“兵变”的行为,自己直接解决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张安平没有这么想,就这么进来了!
他……怎么能为了外人出卖自己的兄弟?
可是,这是大义啊!
不管张安平的战略目光多么的远大,都改变不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现在,日本人还在中国的土地上肆虐;
中国人,目前的首要因素是抗战!
而现在跟新四军刀兵相向,得到便宜的只有日本鬼子啊。
徐百川烦躁的样子映入眼帘,张安平的心不由平静了下来。
看来,老徐是做出了决定了。
至于老徐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放弃,张安平认为不可能——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老徐虽然是特务,但现在的他就像故事里的英雄,虽知结果必死却依然纵死无悔!
“老徐,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滚我的蛋,你继续当你的忠救军总指挥,不要因为共党而让你我兄弟生出间隙。”
“我的兄弟,你可以有自己坚守的道德和大义,骂名,我来背!”
张安平说罢便起身离开,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徐百川突然出声:
“等等。”
张安平驻步,回头。
徐百川看着张安平,在一阵沉默后,骂道:“你特么太天真了!”
张安平反讥道:
“你不也一样吗?”
徐百川骂,是因为张安平明明“兵变”了,结果却对自己不设防。
张安平反讥,也是这个意思——你既然都喊出了只要你是忠救军的总指挥,就别想让忠救军对友军动手,结果你却跟个莎比似的一丁点防备都没有。
随后,张安平和徐百川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是啊,他们俩个,怎么都跟莎比似的。
……
当徐百川恢复了自由在指挥部内晃悠的时候,看到他的军官都跟见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