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浅灰色如琉璃般的眼眸里水润润的，好似盛着流动的月光。

“今晚这月亮和星星可真美啊，多久没见到了……”

猫将军感慨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往旁边的空杯子里倒，却被莫理摁住。

猫将军也不恼，看着眼前人沁着粉意的脸颊：“怎么？莫娘如今这么贪酒，一点都不赏给我。”

莫理摇摇头，她确实已经醉了，但还尚存一份理智：“你不能喝，我醉了，你……”

话未说完，猫将军已知晓她的意思。

它心里有些揪得慌，面上却还带着笑：“好，都听你的。”

莫理不说话了，她撑着头痴痴的望着月亮。

见她真的醉了，猫将军卸下笑容，高大魁梧的身姿靠近了些，荧绿色的兽瞳微缩，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描摹她的容颜。

也只有这种时候，它才敢暴露出自己的心意。

它从狸妖口中听说了，莫娘对一张人类的脸有了兴趣。

它和莫娘认识了三百年，她一向感情淡漠，从来没有任何喜好和需求。

今夜罕见饮酒消愁，无非是找到了那个困扰了她数百年的人。

听说是妖异局的新局长。

要变天了。

猫将军长叹一口气。

人类太聪明了，已经造出了飞机和大炮，而它们这些妖山野出身，除了一些武功和小法术，什么都不会。

莫娘的压力太大了，就连痛痛快快的醉一场都那么瞻前顾后，需要有人时刻清醒。

她害怕那些狩妖师找到这里。

前院的那些妖每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只是因为有人替它们扫清了危险，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人妖对峙了千年，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想到以一己之力庇护无数只妖的万妖之首是这么个漂亮又纤弱的女子。

没有莫娘日子它们是怎么活着的？

最开始，人类会用斧头尖刀做武器驱逐斩杀它们。

有的妖为了早日成仙，从不杀人沾染因果，只能狼狈躲避，最后被人类被步步紧逼，尸骨无存。

有的妖被激发了血性，宁可玉碎不可瓦全，选择与人类同归于尽。

三百年前，人类正式成立了妖异和平局，在成立当日他们当众斩杀了数百只妖来鼓舞士气。

绿色的妖血像一条小溪淌进下水道里，滴在它们的脸上。

妖血里有熟悉的味道，死去的妖可能昨日还跟它们在一起抱团取暖。

它们低声哭泣，满心恐惧却没有任何办法。

头顶渗进来的那点光很亮，却照不亮它们和人类不一样的脸。

莫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猫将军和她认识了三百年却仍旧不知。

那天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阴天，头顶上有无数的人类走过，它怀揣着做将军的妄念却蜷缩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浑身都被臭水打湿。

肚子很饿，它却没有勇气出去寻找食物。

恍惚间，那宛若天仙一样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面前，一条白裙，纤尘不染。

猫将军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不然如此干净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恶臭不堪的下水道，像它们这些老鼠一样。

直到身边的妖惊叫逃窜才猛然清醒有人类发现了它们最后的安全地。

她可能是妖异局的狩妖师。

它们都会死在这。

但猫将军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它甚至懦弱又可悲的觉得被她杀掉也不错。

起码它会长眠于此，再也不用睁眼面对灰暗和惊惧的生活。

就在猫将军闭眼等待死亡时，有人轻柔的摸了摸它的额头。

她的手很凉，像冰一样，却在那一瞬间让它的眼眶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