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佐收拢的朝天寨残余总共有将近七百人,在这种时刻,能吃下这么多人的地方,有且只有一个。
梁泉县。
当然,不是辛可宗掌管的梁泉县。
而是在梁泉县驻扎的王贵统领下的凤州御前诸军。
作为一方统制,王贵是有权力在特殊时刻收编流民,充入军中的。
至于什么时候算特殊时刻,这就是王贵王统制说了算了。
赵佐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来,上头写了几个大字。
一侧是“满江红”。
另一侧则是“月光宝盒”。
这几个字,大概率能让王统制以为自己这里有更多的岳帅内幕,从而出手相助。
赵佐看得出来,王贵对和岳飞相关的事情都极为看重,之前连故意被劫持、私放人犯这种事都能做出来,收编几百流民入军算得了什么。
将这块布递给幸存下来的张六斤,赵佐交待道:“拿着这个,去梁泉县找王贵王统制,他会帮你们的。”
张六斤偏偏在这时反应极快:“四当家,你要去哪里?”
赵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要回松门山一趟。”
“山上现在都是金狗!”
“我知道。”
“那你是...”张六斤忽然眼神变幻:“四当家,你要去投了金人吗?”
“怎么会!”赵佐有些心乱。
他耐心解释道;“二当家还在他们手里,我须得救他出来!”
张六斤却道:“四当家,你要想投金人就投了吧,俺不会怪你。”
赵佐一怔。
张六斤咧嘴一笑,道:
“四当家,咱们都是恶人,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强盗,本就是做惯了贼的。”
“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我们力量强过别人,拳头比别人更大罢了。”
“但如果在力量上都输了,那至少也该坦荡承认这点,接受应得的报应。”
张六斤原地站着,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威风凛凛的意思:
“四当家,山寨毁了,朝天寨这棵大树已经倒了,猴子们该自己散了。”
“俺为了山寨死过一次,不欠什么了,所以俺打算去投那什么王八龟统制,吃兵粮去。”
“四当家,你在寨里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更不欠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吧。”
“日后万一咱们战场上相见,你砍完俺的头,记着这是张六斤,有六斤重的肝胆,那就行了。”
赵佐双目一紧,又朝众人看去。
只见大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却都不说话。
没人舍得他走,也没人舍得拖累他。
赵佐心头乱成一团。
他与金人本该是不共戴天。
一来宋金国仇,二来现如今也算半个家恨。
然而完颜贞的信,却总萦绕在他的心头。
长吐一口浊气,赵佐定下心神。
无论如何,总得去一趟松门山。
正如之前所说,他要把二当家李仲先给救出来。
做好决定,双方就此分离。
张六斤带着残余人马去梁泉县找王贵了。临走时还听到他们队伍里在议论着。
“张六斤,你说自个啥也不欠,俺咋记得你还欠着俺九个大钱,上次打叶子戏时输的。”
“输钱不能算欠!输钱…打叶子戏的事,能算欠吗?”
接下来又是一番难懂的话,什么“有来有回很正常”,什么“凭本事输的”,引得众人都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