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细想,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顾不得自己一旦发出声音,是不是就会立刻被恶灵给杀死……
小豆沢春菜张开泛白的嘴唇,调动着早已僵住的声带,拼命将那句话从喉咙深处送了出去——
“你快跑啊!”
求求你了!别管我……
你的同行已经死掉一个了,像你这种半吊子……
可第二句话却因声带一直在颤抖,怎么也喊不出来。
为什么说他是半吊子呢?
因为虽说上一次,他确实仅仅只是动了动嘴巴,就消除了自己身上的压迫感,仿佛是把缠着自己的梦男给祓除了一样……
可当天晚上,那个诡异的男人,就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
一直到今天为止。
即便压迫感确确实实不存在了,但现在看来,那个梦男并没有被完全消灭,仅仅是从附在自己的身上,变为了逃到梦里苟延残喘,似乎是在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卷土重来。
像那样的半吊子灵媒师,就连只会托梦浮现的恶灵都不能完全祓除,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有了实体的可怖鬼影,又怎么有胜算呢?
要知道,那东西仅仅只是动了下剪刀,这间书店里的所有人就都凭空变为了两截。
包括那个古怪的女生,应该算是他的灵媒师同行,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现在她的头还在自己的脚边……
所以,
没有胜算的!
逃啊!赶快逃啊!
可剩下的话根本喊不出口,小豆沢春菜只能焦急地在心里默默呐喊。
还在向神明祈祷着,希望那个男生能够马上察觉到这一点。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地过去。
然而想象中,那个男生人头落地的景象并没有到来。
甚至,
他还有闲心一边打着哈欠,另一手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封笔记,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向那个骇人鬼影走去。
反而是那只恶灵,原本令人生畏狰狞可怖的面孔——连带着眼窝位置那两个黑糊糊的空洞,随着男生的脚步慢悠悠地向那边靠过去,迅速紧缩成了一个“囧”字。
接着,是因为恐惧吗?恶灵也会恐惧吗?
小豆沢春菜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反正那只恶灵就是切切实实的,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无比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听起来,比最初店里的顾客注意到它时的尖嚎,还要来得惊恐。
像是老鼠见到猫?兔子见到鹰?
仿佛有一瞬间,那只可怖的恶灵,给小豆沢春菜的感觉就像食物链底端的温驯动物,见到顶级掠食者天敌那样,可怜、弱小、无助……
它那道已是实体的鬼影,如同被抽帧一般虚虚实实,仿佛像自己一样,在因恐惧而颤抖……
就连弥漫在它周围,宛若余烬似的黑色烟霾,也根根分明地直直竖起,就像是自己因惊悚而竖起的汗毛。
怎么会这样?那东西……是在害怕那个男生吗?
可他看上去,明明就没什么可怕的啊?
小豆沢春菜并不知道,其实在那只恶灵的感受中——
缓缓压过来的恐怖气息,就如同某位不可名状的古神一样,是这个宇宙中最根源最基本的恐怖法则。
恐怖……到处都是恐怖……
不仅无处可逃……
在这样被具现化的恐怖所死死笼罩中,它的身影被完全禁锢,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别吵。”
司无月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又被恶灵突然迸发的惨叫声搞得一阵厌烦,随即才缓缓开口。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语气,但在恶灵听来却像是庞大的山脉一样压了下来,仿若神谕一样不容置疑,无可违抗。
原本还因恐慌而尖啸的恶灵,瞬间,噤若寒蝉。
而司无月的脚步,也终于停下。
他伸出手,按在了恶灵的肩膀上,后者则仿佛真的如活人一样,控制不住地发出剧烈颤抖。
“呃呃呃呃呃呃——”
它满是黑糊糊粘稠液体的嘴巴,或许因下颚的碎裂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像是本能地想要哀嚎尖啸。
但却因司无月的那句话,除了喉咙在干呕一样的抖动,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嗯……这就对了!”
“不过,既然你能感受到我,为什么不试着动用那把剪刀呢?”
不需要听到回答。
处于“全知”状态下的司无月,只看眼前一层层不断包裹着的信息,就能知道答案。
可是恶灵的信息真的太杂乱了,尤其是涉及到意志、思维、情绪、感受等方面的信息,简直就是一团意义不明,不断交替、快速变换的乱码。
即便,他已经依靠提问来做出刺激了,但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答案。
仅仅只是知道了,自己在恶灵的眼中,好像是某种不可名状、更高位格的存在。
面对自己时,恶灵就像处于“能量守恒”那样的本质法则中一样,无论它的意志还是身体,都会被天然地死死压制住。
甚至,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那把剪刀就可以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