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的运气有时很难形容是好是坏,正当文御准备无视奚迟的好话继续阴阳她时,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成功避免了一场君臣扞格的发生。
醒来时,她见到了被罚去尚药局做了大半个月苦力的冬晚,那人鬼鬼祟祟地凑到她面前,又激动又色眯眯地问她,无极殿的龙床睡着感觉怎么样。
裴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你有病啊问这个,如此好奇不如你亲自上来躺会儿?”
“我要死啊,快说!”冬晚左右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方掩口低声解释说,“这关系到咱俩能挣多少钱,我下了十二倍注,本金分你两成。”
冬晚下注一向痛快,裴靖难免心动,遂问这人下的是哪一方,待听清其人耳语,她耳尖不由得一红,扭扭捏捏地撇开视线伸出手去,“你赢了,给钱吧。”
“我就说我会赢嘛!”冬晚痛快地摸出三枚铜板放到裴靖手里,“多的不用找了。”
裴靖脸上欣喜的笑容瞬间消失,难怪这人突然大方了起来,“你只下了十几文?”
“你懂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冬晚不乐意了,“嫌少?还我!”
裴靖赶紧将铜板塞进衣襟里,三文也是钱,够买一斤炭了。
说话间,外殿传来脚步声,须臾,张赋秋自门外探进脑袋来,问裴靖情况如何。
冬晚侧身站到一旁,“应该死不了。”
“可不能应该,陛下听不得这个。”张赋秋撩开帐幔跑到床前,看到裴靖露在衾外赤裸的左臂,说了声“非礼勿视”,又看到被血染红的细布,顿时大叫,“怎会如此,她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会啊。”冬晚理所当然地点头,她刚刚说的话没一点毛病,也不知这人跟她抠什么字眼,“暂时死不了,但若是一直止不住血,早晚会死。”
张赋秋哭丧起脸,“她怎脆得跟瓷人似的!”
冬晚不屑地撇了下嘴,“那是谁造……”
裴靖急忙大声咳了两下,打断冬晚大逆不道的抱怨。
冬晚也意识到自己险些失言,赶紧闭上嘴,坐在床前的小胡床上,托着腮不发一言。
裴靖请张赋秋代为告假,允她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再上朝,说着朝冬晚使了个眼色。
冬晚连忙附和,称眼下需得常常换药,总不好半夜喊文御起来忙活,还是家里方便。
张赋秋认真思忖许久,认为其人所言有理,于是松口放二人回去了。
裴靖本想只在家待三五日,不想冬晚竟直接帮她把病假请到了年后,连岁除和元日大朝也不许她参加。
至元日大朝会,文御颁布新政,守内虚外、复兵为农,以及开办武举。
这次没有杜盛两家领头阻碍,而伊喆的态度又十分暧昧,失去意见导向的南士思前想后,议论再三,私以为大家一起吃亏不算吃亏,何况杜盛两家更吃亏,自家反倒占了便宜,遂未再表示反对,只象征性地劝谏了几回,免得事后被杜盛两家追究不作为。
裴靖因在病中,终日闭门谢客,得以躲过诸多骚扰与询问,待她上元节后伤愈归朝时,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此时再来问她已无甚大用,这一场伤病倒教她得了个清净。
为方便开展武官科举,文御请很有资历的老将军明景良和孙闻主持,明景良遥领兵部尚书,授孙闻兵部郎中,守西玄武卫将军,行司勋员外郎。
裴氏父子官衔亦有更改,内外对调,裴知书统领北玄武卫,裴明礼则去了扬州。
伊南星自回朝后便未曾离开,花里溪调迁房州任房渝防御使,他便接任了南龙骁卫将军一职,负责望京周遭一应军事,因长期留京,故而得以常至裴邸探望裴靖,为武举一事大献殷勤。
因此人跑裴邸跑得实在过于勤快,文御很难不怀疑他图谋不轨,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打消疑虑,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未婚的伊秀之身上。
不久后,文御又发下五份颇有几分不知所谓的委状,命中书舍人唐齐己兼太子少师,御史大夫宋鹤兼太子詹事,国子祭酒舒林兼太子左庶子,右散骑常侍何欢兼太子右庶子,大理卿钟离清和兼太子司直。
文御没有太子,东宫一应僚佐约等于空职,此番任命一时引来议论纷纷,与裴靖熟不熟的都跑来请教她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