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寻哥，我已经上车啦。”

坐在回昆市的火车上，越芽拿着新的智能手机，给卓飞寻发了一条微信。

过了几秒，对面回：嗯，注意安全，记得想我。

越芽老实地回了一个好。发完后，看着手里崭新的白色手机，她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这个手机是昨晚卓飞寻送给她的新年礼物，说是给她的惊喜，也是感谢她这半个多月的照料。

但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对她来说简直是惊吓，她说什么都不收，结果没想到卓飞寻竟然生气了，他把手机丢到垃圾桶里，说既然她不收，那就索性丢掉好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生气，最后没办法，她从垃圾桶里捡出手机。当晚事后，卓飞寻抱着她说不希望她拒绝他的好意，那样搞得很见外似的。

可是，除了不想受太多恩惠，她更害怕得到太多的好处和幸福之后，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内心惶惶不安，却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转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越芽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了火车，越芽给卓飞寻打了个电话，说还是短信联系，她在家不能用新手机，她胡诌了个原因说是家人很严格，不想看她玩这种手机，怕耽误学习，卓飞寻听了大跌眼镜，但是最后也同意了。

虽然李大莲电话催的急，但越芽回到家，她又没什么开心的表情。

越芽回来做的事还是那些，无非就是买菜洗衣做饭，家务活全包，她还要提前准备明年的考试，每天的生活过的很充实。

这十几年，李大莲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越芽不在家，她就一直到餐馆吃，几个月没吃到越芽做的菜，她吃的很香。

看到她吃饭夸张的样子，越芽不由地想到了卓飞寻，心底涌出一丝甜蜜。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李大莲突然说：“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吧，要是找不到工资高的工作，就找个男人嫁了。”

越芽心下一惊，面上呆呆的，没显露什么情绪。

咬了一大块爆汁浓香的红烧肉，李大莲又加了一句：“要嫁就最好是附近的，别太远了。”

吃完饭，李大莲出去打麻将了，她每天有两场麻将，几乎从不缺席。

越芽心里有些烦乱，打扫好厨房后，正好调味料还有面粉快用完了，就索性去超市买东西，顺便散散心。

买好了要买的东西，越芽推着购物车，正要去结账的时候，前面一个购物架拐出一个高个子戴着银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手上提着购物篮，正要往前走。

越芽看他侧脸眼熟，但他神色冷漠，正犹豫不决不敢确认，对方也转过了头来。

“教授！”

“越芽，你放假了吗？”卞晋先是一惊，随后露出儒雅随和的笑容。

越芽笑了笑：“是的，已经回来一个多礼拜了……教授您也来买东西吗？”

“哎，是的，我买好了，你呢？”

“我也买好了。“

卞晋笑吟吟地说：“那我们一起去收银台吧？”

结账的时候，越芽发现他就买了各种速食，还有两个闹钟。

从超市出来，他们提着东西往小区走，卞晋问了她的学业，以及毕业后的打算。

一直以来，越芽都把他当老师一样敬重，就说了一小部分自己的想法，其实她也蛮想得到他的一些指导，但是不敢全部说出来，主要是怕李大莲知道。

快到小区的时候，越芽还是忍不住问道：“教授，您平常都是吃速食的吗？”

卞晋推了推眼镜：“一个人吃嘛，这样方便些。”

“这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卞晋眼神微变：“生死有命，无所谓的。”

越芽心下大惊，虽然他的变化只一秒不到，但是，她还是捕捉到了，从卞教授一贯和善的双眼中闪过的残酷。转而，她想人本来就是复杂的，人不可能只有一种情绪的。

卞晋笑道：“不过，我只是在家里的时候吃这个，在学校吃食堂就很不错的，谢谢越芽你的关心。”

越芽更是不好意思：“不用谢的，那个，教授您是不是还没有放假？”

“是的，高一高二已经放了，我们高三要这个星期上完才放。”

“哦。”

突然，卞晋问道：“越芽，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他问得突然，越芽心下一慌，但表情没有破绽地无辜反问。

“感觉你好像变了……”卞晋笑着说，“一般情况下，女孩子恋爱后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是吗？我没有谈。”越芽否认。

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让李大莲知道的，所以，她不能让小区的任何人知道，即使她感觉卞教授应该不会乱说。

卞晋看了看她，笑而不语。

两人提着东西走进小区，卞晋开门进屋的时候，越芽有一瞬间想叫他过来吃饭，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因为理性上考虑，这确实不妥，还有李大莲也是不会同意的。

以前卞晋搬来后，因为他和李大莲都是丧了偶的，小区里有人想撮合他们凑一对儿，可是李大莲听了特别地生气，大骂了那些邻居。

起先，大家以为是卞晋和陈致远太像了，李大莲看了反而伤心，都不敢再提了，但是后来有人给她说其他的人，她也不接受，慢慢地就没有人给她介绍了。

越芽开门提着东西走进客厅，一抬眼，刚好就看到客厅电视柜上擦得一尘不染的两个相框，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陈致远的单人照，他拿着一本语文教科书，站在高中部校门口，笑得青春洋溢。

她知道虽然十四年过去了，但是李阿姨忘不了致远爸爸，这一点，她心底里特别敬佩敬重她，同时，她也更加地愧疚和自责，因此以前常常挨打，她也受着了。

第二天早上，越芽煮了白粥，到他们家门口采了一把薄荷，煎了一盘薄荷饼，稍微放置了一会儿，降温去火，李大莲醒了之后正好吃上。

这个薄荷饼李大莲特别喜欢吃，越芽回来之后，每天都要她做，所以他们家的面粉用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除夕，烟花鞭炮声中，千家万户合家团圆，喜庆洋洋。

陈微阳打来了跨洋视频电话，李大莲看着视频里的孙子，简直是望眼欲穿，她激动地对着手机喊：“蔚蓝，叫奶奶，奶奶在这儿呢。”

她神情激动，肥头大耳，手机又怼到脸上了，吓哭了那边三岁的陈蔚蓝，电话匆匆地挂了，只聊了几分钟。

放下手机，李大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春晚节目，眼眶发红。

越芽在餐厅擦桌子，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她不敢过去安慰，怕惹人烦，或许还要挨打挨骂。

收拾好了餐厅和厨房，她正要偷摸着回房间，李大莲突然叫住她：“走来走去，晃来晃去的干嘛？”

“我洗……”

李大莲白了她一眼，呸的一声吐出瓜子皮：“过来坐着！晃得我头晕！”

“哦。”越芽僵硬地走过去，坐在单人沙发上。

过去十几个除夕，她们从没有像今天一样，饭后还坐在一起看春晚，两人不免都感到了别扭，气氛有些尴尬。

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节目，越芽实在坐不住了，她手机放在口袋里，李大莲在的时候她都调的静音。

电视画面在眼前跳动，她想的是卓飞寻肯定给她发了祝福短信，或者打了电话，她很想拿出手机看看，却又不敢当着李大莲的面，怕她发现卓飞寻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多，李大莲要去睡觉了，她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锁上门，第一时间拿出手机一看，并没有卓飞寻的任何短信或者来电，她本来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跌落，说不上的幸好和失望。

犹豫了两分钟，她给卓飞寻发了一条除夕祝福短信，随后，她把手机调到震动，放在枕头边，关灯睡觉。

黑暗中，听着外面或远或近的烟花声，越芽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寂寞，这种感觉好像比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