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周，乜四仁语言特别少，平时极少看到他有笑声发出。

岳父让他出去喝酒，他都推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东舒雅感到奇怪:这老东西，平时欢欢乐乐，高高兴兴，最近怎么突然就郁闷了起来，莫不是和自己的徒弟王芳舒一样得了抑郁症吧？

于是，东舒雅玩笑说:“走，我们晚上到高知楼58平方米房子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乜四仁尴尬的笑笑说:“现在没有那个兴致，你也不算算，我今年已经多大岁数了?”

东舒雅说:“我还真没有算过你多大了？”

乜四仁说:“我61年4月1号生日，马上我就60周岁，到退休年龄了。”

“总于轻轻松松坐在家里拿退休金两。这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不高兴。”东舒雅说:“我本身说不再去进修，不评这个高级职称。进修了就评上了高级职称，现在医院高级职称奇缺，非要让我多干五年，多干三年要到60岁才能休息，不然我还早你找你两年退休。”

乜四仁说:“当我退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一生过得很失败。”

东舒雅说:“你怎么就失败了？你一辈子只干了一件事情，就是在电站发电。而且是单位正儿八经的老师傅，八级电工。这有什么不光彩的吗？”

乜四仁说:“上一周新来的会计给我填退休审批表，让我把名字一张纸上，我以为她不知道乜四仁的四字是哪个四，结果我在纸上给他写了以后，她竟然说:我只知道你叫乜师傅，还不知道你名字这么怪异?起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我很悲哀，悲哀的是新来的职工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叫乜师傅。”

东舒雅:“我第一次见到你，也认为你这个名字很奇怪，最后我才知道，你们起名字是按一仁，二仁，三仁，四仁按序起的，大家有些难以懂得。最后，你二哥就改了名字，乜振兴，大家都好理解，而且不用问。”

乜四仁说:“我原来以为，我们乜家庄是村里荣耀和辉煌，能够在我们家族乜姓家族里，能够很好的记录一篇。假如写家谱的话，会专章记录的。现在看来，大哥一辈子是农民。现在快70多岁了，还在农村劳作。二哥原以为他是我们家的代表人物，最后没想到成为反面教材。三姐虽然是平川农民，但一生忙忙碌碌。我这退休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三无人员。”

东舒雅说:”怎么就成了三无人员？”

乜四仁说:”第一，我没有加入组织，我也没有向组织写过申请书。人家不可能让你加入组织。第二，自己一生从来没有获得过先进，家里连一张我的奖状和荣誉证书都没有。第三，一生碌碌无为，至今还是助理工程师，倒是考了一个八级电工技术等级证，但那是工人技能证书。还不是干部序列的职称。连电站的班组长都没有当过，更没有任何头衔，这不是标准的三无人员嘛。”

东舒雅:“你老头知足吧。你是净捡弱点说。你有三个徒弟娃，貌美如花的徒弟。徒弟段丽雅，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现在电视台的播音员，影视公司老板。大徒弟牟丽，现在是汉山镇中学的副校长，她的老公白君是镇长，退二线之前考核考察为四级调研员，享受着副处级待遇。三徒弟王芳舒加拿大留学生。现在是汉山旅游公司未来大接班人，国际度假区的老总。这三个徒弟对你关爱有加，你80%的电话和信息，都是徒弟给你发的，这哪一个人能赶得上你？”

说起王芳舒，乜四仁有些有些尴尬。

东舒雅说:“王方舒不是说和你二哥的孩子聂宏在谈吗？怎么谈着谈着就算了？”

乜四仁说:“那是李萍儿心里忌讳着二哥的事情，怎么就是不同意。”

东淑雅说:“这不是你的强项吗？你是她的老同学，你去和她说，两个年轻人多好啊。现在王芳舒已经快40岁了。婚姻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上一辈人的事情，就让过去吧，况且现在你二哥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公民，甚至获得过科研成果，她想多了，只要孩子愿意在一起，大人有什么理由反对。”

乜四仁说:“这个话你说就好了，我怎么好说？”

东舒雅说:“我和李萍儿又不熟，李萍儿那人，说随和起来特别随和，说扭起来又特别的强。我怎么和她交流？况且，徒弟是你的徒弟，我就是个师娘的份儿，怎么好说了？”

乜四仁说:“睡觉吧，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明天我去找李萍儿说说看，这孩子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

东舒雅说:“这事不能再耽误了，已经快40岁的人，严格意义上讲40岁生育，已经是高危产妇了。对男孩子倒无所谓，但女孩子受孕和生育等那是一个挑战。”

乜四仁还真有些着急，便拿出手机给聂宏打了电话。聂宏告诉乜四仁说:“我已经有对象了，才准备告诉你，我下一年就准备结婚了。”

这让乜四仁有些惊奇:“这么快吗？怎么不告诉？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聂宏说:“我对象是湛江本地人。虽然个人矮一些，黑黑胖胖的，好在我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虽然我有房，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经营这么多年，自己也买了住房，在这里，我永远是一个外来人员，人生地不熟的。你知道做生意是要有人脉关系的，她家是本地人，而且有着广泛的人脉关系，年龄也不算大，今年不到30岁。”

乜四仁挂断电话，不知怎么眼泪就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他告诉东舒雅说:“聂宏找了一个湛江的女孩儿。他们准备结婚了，还请我们去参加了。”

东舒雅说:“这个瓜娃，王芳舒多好的条件，他在那里开个旅游公司，他回来在汉山开一个旅行社，和王芳舒的旅游公司既是同行，从小又认识，多好的事情，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走在一起？还要偏偏找一个湛江当地的人，找一个当地人倒无可厚非，只是苦了王芳舒，这孩子也是犟，她先是说喜欢你，为这个事情一直耽误，好不容易在湛江认识了聂宏，结果她母亲又反对，好吗？反对的孩子要结婚了。这孩子马上就40岁了，多让人着急啊。”

第二天，乜四仁知道这是他最后一天上班。

其实，今天他无需上班，单位告诉他十点到单位，要给他开一个座谈会，中午大家在一块儿就餐欢送他们五位同志退休。

欢送宴会乜四仁想穿中山装，但有些太过老气，而且隆起的肚子，下边的扣子扣不住了，显得衣服真小。他还是换了一件夹克衫，夹克衫穿上很宽松，而且是拉链的，穿上很舒适。

他把头发梳理了一番。东舒雅说:“你应该把头发染一染，这样看着也清爽一些。”

乜四仁说:“我已经老了头发才花白，何必要搞那些形式主义，把头发染的黑黑的，显得自己还年轻，已经60周岁退休了，就不需要自己欺骗自己，把头发染的乌漆麻黑。长出来后半截白，半截黑，让人感觉到空虚无聊。”

东舒雅说:“你原来不是染发吗？并没有认为染发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突然反感染发这件事情。”

乜四仁说:“今天退休了，就按退休的办。”

东舒雅在包包里翻了翻。便顺在自己包里拿出500元钱，给乜四仁装在衣兜里。

乜四仁说:“要钱干啥?”

“我们五个退休的，假如别人给你买了纪念品什么的，得回赠人家。”

乜四仁说:“这又不是大学毕业的时候，相互赠送笔记本，相互在留念册上签字留念。还写几句祝福的话，我们退休了，都还在一个城市居住，可能交流的机会更加多。”

突然，乜四仁就流泪了。东舒雅说:“这是怎么?”

乜四仁说:“我的退休费只有5000大一点点。”

东舒雅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你工厂上班的才拿4500块钱，你5000块钱已经不错了。怎么就为这事儿还流下泪来了。你不是一辈子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吗？怎么现在计较起自己的退休金来了。”

乜四仁:“我这一辈子工资就没有拿过5000元以上的，终于退休了，拿5000元以上。但和你比较起来……”

东舒雅:“不要比较，你说你，自己企业上班，第一，企业上工资本身就低。第二，你的工龄也不是太长，没有达到40年以上工龄。第三，你退休前还是助理工程师，虽然有八级电工技术等级，办理退休是按干部身份计算的工资，也就是说你考取的八级电工和你的工资不挂钩。一个助理工程师拿5000块钱退休金已经很不错了。”

东舒雅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怕钱少自己不够花，这样吧，你已经退休了，上班的时候，你多少还有一点稿费，还有四五百块钱的加班费，夜班费，生活补助费，这样你零花钱也就千把块钱了，退休之后。你只需要给家里交两千块钱生活费，其他的你自己花。”

乜四仁:“交两千块钱？家里买房还借了女婿30多万元，还需要慢慢凑钱给还了。”

东舒雅:“这有什么，我们现在才换了大房，你又退休了，把我们新换的那套旧房好好去策划收拾收拾，不要做大的调整。虽然院子不大，但大家都相互熟悉，可以坐在院子里闲聊下棋，唠嗑也挺好的，只不过院子有些太小了。”

乜四仁突然就悲壮起来，他想着自己一生确实过得很失败。

许多人早在40岁，50岁就买了房子，而且新小区漂亮安逸，管理规范，自己到退休的年龄，这才换上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还是一个老式的旧家属楼，已经住过15年时间。他自己想想。即使自己活到100岁，这个房子还依然没有到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