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错误犯得过于低级。
但凡多了解一点机甲,都不会信廖永华书里写得那些玄而又玄、诸如一看就易得这种星核和金属不相容所以巴拉巴拉巴拉之类的教学方法。
甚至,要不是廖永华真的是机甲大师。
那书简直就像江湖骗子的行骗守则似的!
而对只有被老天眷顾的天才能使用,普通人完全无法感受到的肉眼看星核能量判断方法,居然真的被安喻信了!
一时之间,不禁让姜雯从原本刮目相看“安喻这么认真、没准是真的有能力能修机甲”的吃惊,一下变为“害!原来是小孩子在闹着玩啊”的无奈扶额。
权当哄漂亮孩子开心了。
甚至将原本难度到大学级别的专业课本,想了想都勾掉,换成更为浅显易懂的科普教材。
徒留安喻望着那一连串全都看过的书目发呆。
脑中回想着方才姜雯说的话,蓝瞳中满是回不过神的惊讶。
安喻怔怔呢喃着:“可是……我真的……也能看到啊……”
*
心事重重的安喻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下楼时,手里还盘着几片昨天拿下来的机甲零件,盯着那明显一眼就看不出不同能量波动,嘴里都念念有词地嘀咕着。
走路不抬头,一下就撞进埃文斯怀里。
一大清早就抱了满怀的香香软软小鱼,埃文斯愉悦眯起眼睛。
姿态优雅,神情恣意,从容中带了满意地拉起投怀送抱的安喻。
下一秒,笑容滞在脸上。
只见安喻猛地抬头,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什么可口的小蛋糕,一把拉住埃文斯,将手里的东西捧到面前问:
“你看看它们!能看出有什么不同吗?”
埃文斯:“……”
公爵本人表情麻木。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瞬间,怀中的漂亮小鱼不香了也不软了,那张迷惑人的笑脸也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埃文斯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微笑道:“我该……看出点什么?”
安喻眨眨眼,急声追问:“它们呀!这么明显的区别?真的看不到吗?”
埃文斯低头。
再次他同那两坨辨不出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面面相觑。
讲真的,这要不是安喻,高低他得把这阴阳怪气嘲讽自己的人拆出去做成鱼干!
埃文斯深吸一口气,幽幽掀眸,同那双亮晶晶的期待蓝瞳四目相对。
……离了谱了。
明明是这鱼在强人所难。
为什么反而觉得摇头这么残忍呢?
这眼泪汪汪的……这小鱼不会哭出来吧!
埃文斯一时语塞:“我……”
不等他说完。
一道带着明显惊喜的苍老声音陡然响起:“小喻!”
临时被交出去交接边境军队的安老爷子风尘仆仆刚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担心了多日闭门修养的小孙子站在那儿。
老爷子一把年纪但却依旧走得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蹭地过来。
怔怔盯着那迄今为止才第一次近距离见面的小孙子,铁骨铮铮的老鲨眼睛悄然红了一角。
手掌控制不住的颤抖,迟疑了几秒,最后缓缓落到安喻的头顶,揉了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安喻呆在原地。
同那压抑着感情的浑浊双眼对望,手上的零件都忘记了,贝齿咬着唇,怯生生的,有点不习惯地想往后退。
很复杂的感情。
埋怨,抗拒,还有不知如何对待的别扭。
一旁的埃文斯见状上前,察觉安喻的不自然,有意想将二人分开.
安从谨不是一直隔着不让安喻和这老头见面吗?
埃文斯皱眉环顾,可往常只要不支走老爷子,一定会寸步不离安喻身边的人,怎么半天都没见着?
……这人死哪儿去了?!
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埃文斯只能有意无意地让这头讨厌的老鲨不要那么激动,松手放开紧张的人鱼。
可没拦成。
真枪实弹在鲜血里杀过来的老元帅,虽然已近暮年,但收拾一个斯文优雅、心思全花在更体面漂亮的尊贵公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甩手,啪一下差点给埃文斯弹射推走。
埃文斯原地沉默怀疑人生。
安喻则是僵硬着身体,被那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轻抚了一遍。
很微妙的氛围。
安静到落针可闻。
可空气又浓稠到让人呼吸不过来,说不出一句话。
仿佛无声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交织膨胀。
对上那双闪烁着诸般复杂的浑浊眼瞳,安喻受惊一般,飞快垂眼移开目光,咬着唇不言不语。
见状,安老爷子眸光轻闪,层层复杂情绪外,多了抹肉眼可察的内疚心疼。
“是……是爷爷不对……这些年——”
不等他说完,那漂亮地像具白瓷娃娃的小孙子轻声打断。
长长的浓睫振翅般扑颤,掩下真实情绪,飞快故作不在意道:
“没……没事的,你们……都忙嘛。而且这些年……其实也没亏待我什么。”
那些从小到大给他的钱,请来的医生,各种珍贵罕见的药物,可能一天的花费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不过……不过是他自己没用。
被外人钻了空,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活得这样狼狈。
这话,若是没听那连着两次关于安喻过往经历的指责大会,安老爷子恐怕真信了。
然而。
在知道有关小孙子曾经遭遇的一切后。
在接二连三遭受打击,被背叛,被怀疑,发现终其一生不惜牺牲一切的未来,可能只是谎言利益的泡影后。
眼前这不在意的释然简直像一把把回旋的刀子,硬生生往安老爷子心上戳。
好像,什么都想保护,却什么都没留住……
戎马一生的老元帅本就不善言辞,对上这样让他无力的抗拒,发干的嘴皮上下颤动,怔怔不知所语。
“小喻……”
安喻突然抬头道:“我……我还约了朋友!今天要去看秀!就……就先走了!”
说着,求助般的拽拽一旁的埃文斯。
埃文斯立马接道:“对,那我带安喻出去了,您……那边的义肢可能做好了,您就自便待着吧!”
说着,埃文斯挥挥手,大摇大摆就带着安喻出了公爵府。
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想到之前被这老头气得憋火的情形,就有种扳回一筹的暗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