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眼睫,季珞微微睁开眼,雪便融在了他的眼角,像是泪水。
他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仍是没见到任何人。
季珞认真回忆了一番,想起自己刚刚是从斜坡上滚落,倒在了雪地之中。
此时此刻,他平躺着,已经深深陷入了雪里。
如果死在这,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结局。
可他还要赎罪,为他曾经蔑视的生命而忏悔。
季珞强撑着翻身,他已经冻僵了,嘴唇都泛着青紫。
他很是狼狈地站起身,拄着枯树枝,继续找人。
这片山头最近发生了雪崩,山下的村里有位叫丽娘的妇人,她的丈夫张樵晨起上山砍柴,不幸遇难。
季珞这几天都是被这户人家收留。
村里没有人愿意冒着风险上山去找一个必死的人。
除了季珞。
他拦下了想要上山的丽娘,只身前来寻人。
也许是上天怜悯,让季珞没走几步便听见微弱的呼救声。
他的耳力极好,几乎百分百肯定不远处有人。
像是个被掩埋的山洞,他从背着的粗麻袋里拿出了铲子:“是张樵吗?”
“是我,是我!救救我……”
季珞扛着张樵回到山村时,一群村民围了上来:“这都能救出来?”
夜幕降临,众人都提着油灯出门,季珞被一圈荧荧灯光环绕。
丽娘泪眼模糊地扑了上来:“夫君!快,把他放炕上烤烤火!”
季珞进了屋,照她说的做,一转身对方已经跪了下来,甚至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恩人,此番恩情我们无以为报。”
季珞却面色淡淡,侧开身子,避了她的礼:“不必。你最好先帮张樵处理一下。”
他掀开门帘,去了屋外,打算去自己的屋子里换一身衣服,暖暖身子。
一群人还在外面絮叨:“这个乞丐本事那么大?”
见到季珞出来,却都息了声音。
季珞的穿着虽然厚实,但是用料却比村民的还要粗糙,补丁更是打满了全身,针脚也很乱。
头发更是乱七八糟,胡子也许久没有打理,难怪被人认作乞丐。
季珞却丝毫不介意,他看着地图,计划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雪落满山之景,他看到了。
跟顾容画得一模一样,纯洁而静谧。
就是太过寒冷,顾容那身板肯定受不了,估计只能裹着被子远远围观。
他在灯下轻轻扯起嘴角,却十分僵硬艰涩。
最终拿起纸笔,细细描摹近日所看所见,经过几日的作画,他快画完了。
与普通的山景图不同,他神色专注地在景物旁边又加上了顾容的身影。
就如同,她好像来看过一样。
就如同,她在他身边一样。
季珞决定向南行。
道别时,丽娘给他塞了许多干粮,赶在季珞拒绝前急急道:“恩人,这些东西不贵,就当我们报答您,好让自己安心,不然我会夜不能寐的。”
季珞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下一刻就听见对方问:“敢问恩人姓名?或者留下个姓氏也行!”
季,是前朝国姓,不能说。
他敛下了眸:“我姓顾。”
“是顾公子啊,一路平安!”
季珞一路走走停停,没了盘缠就去当帮工,总算赶在夏季来到了江南。
南城的夜市热闹非凡,季珞从容地融入人群。
“来人啊,抓小偷!”他正在一个摊贩上挑选簪子,却听见有位姑娘大声叫喊道。
周围的人纷纷散开,不想多惹闲事。
季珞侧首时,正好有个人横冲直撞地跑到他的旁边。
后面追着个姑娘。
季珞抬腿,狠狠扫在了小偷的小腿。
“啊!”那小偷向前扑倒,立即反应过来想起身,却被一人踩住了肩膀。
季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你是小偷?”
那人能屈能伸:“这位好汉饶命!我家夫人病重,急需用钱!”
季珞一怔,一时卸了力气。
小偷趁机挣脱,起身就跑。
刚跑了没两步,又被竹笛从后重重地打在了腿上。
他又是一个扑倒,眼中愤恨。
季珞不慌不忙地再次踩在他的肩头。
姑娘跑得气都提不上来,总算是到了跟前:“骗人,你昨天的理由还是病重的老母。”
“你这个惯犯,我要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