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松蘸着朱砂在神像底座画了个北斗,转身将猎枪递给村中少年:"记住,枪口要对着狼,别对着人。"
暮色中,韩小凤悄悄折了根柏枝。
她望着正在教村民绑绳结的骆志松,男人肩头的霜花映着残阳,恍若战甲上的金鳞。
林间忽然惊起寒鸦,某个戴熊皮帽的身影在断崖边一闪而逝,积雪上残留着七趾脚印。
黑虎冲着虚空狂吠,骆志松抚摸它颈毛的手突然顿住——
村口松树上,不知谁用兽血画了个倒悬的狼头,狼眼位置钉着三枚生锈的猎箭头。
韩小凤的手指抚过骆志松额角的汗珠,指尖沾着松脂与雪沫的清香。
男人脖颈后那道新结痂的抓痕蹭过她手背,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
"当家的,"她借着整理皮帽的动作贴近他耳畔,"西山坳的雪松林里,藏着双绿莹莹的眼睛。"
骆志松喉结滚动,将最后个连环套索系在桦树根上。
麻绳突然绷直,树冠积雪簌簌落下,正好罩住他们相贴的身影。
隔着纷扬的雪帘,他望见姑娘冻红的耳垂上,自己年前猎的赤狐毛在轻轻颤动。
"这是百丈崖的谢礼。"老村长捧着陶罐过来,罐口封着浸透熊油的桑皮纸:"去年封山前采的野蜂巢......"
话音未落,村口土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杨猎人策马冲进晒谷场,马鞍上捆着个浸血的麻袋。
"县城的报纸!"他抖开张皱巴巴的《楚北日报》,头版赫然印着"神农架惊现绝户猎手"。
配图是张模糊的雪地照片,几只疑似幼崽的动物尸体旁,扔着刻有骆字的绳结。
晒谷场突然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声。
骆志松盯着报纸角落的油墨印记——那里本该印着供销社收购价目表的位置,如今糊着团暗褐色的污渍,像是有人故意用茶水泼过。
韩小凤突然轻笑出声。
她解下腰间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倒出把五颜六色的绳头:
"上月教王家沟媳妇们编的平安结,怎的变成绝户套索了?"
有个后生凑近细看,突然指着照片惊叫:"这雪堆的形状,分明是野人谷西坡!"
骆志松摸出个铜制指南针,指针在靠近报纸时突然疯狂打转。
"劳烦杨哥跑趟野人谷。"他将指南针按在报纸血渍上,"找找看有没有磁铁矿渣。"
转身解开杨猎人带来的麻袋,二十几只风干的紫貂整整齐齐码着,每只后腿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
人群突然炸开惊呼。
几个白发老者扑上来抚摸貂皮:"这是三十年前猎户们挂的赎罪符!
当年杀孽太重......"骆志松抖开最底层的灰鼠皮,皮子内面用朱砂画着古怪符号,与村口松树上的倒悬狼头如出一辙。
"劳驾各位做个见证。"他忽然将报纸撕成两半,"烦请识字的念念这铅字味道。"
有个戴眼镜的货郎凑近嗅了嗅,脸色骤变:"松烟墨混着狼血腥气!"
韩小凤已悄悄退到碾盘旁。
她指尖拂过青石凹槽里凝结的冰凌,突然从冰面反光里瞥见个佝偻身影——那人裹着熊皮大氅,正往村外老松树上钉着什么。
黑虎悄无声息地窜过去,却只扯下半片朽烂的桦树皮。
暮色渐浓时,骆志松站在晒谷场中央演示新型捕兽夹。
月光照在他抡锤的臂膀上,古铜色皮肤下隆起的肌肉像是会呼吸的山峦。
韩小凤抱来捆新编的草帘,帘子边缘特意缝着驱兽的铃铛。
"当家的,"她突然提高嗓音,"县里捎来的包裹到了。"
牛皮纸里裹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书页间夹着张盖有钢印的公文。
骆志松翻到折角那页,指尖在"熊胆采收需避开发情期"的字样上重重划过。
远处山梁忽起狼嚎,声浪撞在冻硬的崖壁上,竟震下几块裹着冰壳的碎石。
骆志松摸向腰间火药袋的手突然顿住——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己掌纹里沾着星点银屑,那是白日里撕报纸时蹭到的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