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勾起嘴角,笑得讽刺又牵强。
镜子中的人跟他一起笑,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在嘲笑他如今的所作所为。
他掬了捧水,往镜子上一泼,无数水珠砸在光滑的镜面上,镜中的人立刻支离破碎,接着更加清晰地映出他的脸,然后,一道道细碎的水痕将画面割裂,宛如一道道透明的疤,盘踞在他脸上。
多么像个怪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卫生间。
他并未回到包间,而是一路下到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在深夜里游荡。
白色的宾利在空无一人的路上飞速而去。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赵总打来的,还有他的经纪人琴姐,一个接一个,大有把电话打爆的趋势。
他恍若未闻。
车子一直开到城外的三清山上才停。
三清山的半山腰有一块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空地,从这里刚好能俯瞰整个云城。
夜里三点多,城区与夜幕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辽阔得像外太空。外围的灯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零零散散地铺着,像是从亿万光年外传来的微弱星光。一条条被路灯缀满的公路如同闪耀的行星带,交错铺陈,城区最中间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像是燃烧自己发出光亮的恒星般耀眼夺目。
这座城就这样静悄悄地坐在这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有时候它很温暖,像母亲的怀抱,有时候很冰冷,像是由钢筋和水泥铸成的巨大机器,日夜不停地运转着,有时候又像吃人的恶魔,很多人在这里来去匆匆,在不经意间就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看不清它最真实的模样。
包括他这个,自诩最清醒的人。
山腰上的风又大又冷。
洛寒水还是那一身薄薄的西装,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在空中飞舞着,偶尔有几根会拍打在他冻得毫无知觉的脸上。
他就这样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夜幕渐渐消退,东方泛出鱼肚白,红日露出了头,迟迟不肯跳出来。
全身僵硬得不像话,他坐在车里,开了暖气,直到身体由内而外泛出暖意,才发动汽车,朝山下驶去。
白色的宾利一路开到他家,车还没停稳,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气冲冲地拦了车,敲开了他的车窗。
“琴姐。”洛寒水开口,声音嘶哑。
“你这臭小子!那么重要的局,赵总亲自牵的线,你居然敢中途撂挑子走人?!还玩失踪??!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非要作践自己是不是?昨晚跑哪儿去了!”琴姐上来就冲着他一顿吼,末了才看见他脸上病态的白:“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