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江南，夜里已经很冷了。桐庐靠近富春江的码头，张家的管事正在组织人手搬运粮食。

张家原本就是本地大族，乡里口碑素来不错。几年前搭上李愬的船，承卖了整个浙南地区李愬府上那些新奇玩意的生意。尤其是高度酒，让张家在这几年内赚的盆满钵满，家产也翻了好几个跟头。所以盛怀宣来跟他们谈粮食收购的时候，张家的老太爷想都没想，就把家里存粮全都拿了出来。另外还在整个浙南地区，上下串联，联系乡绅大户，给李愬家里船队运粮。

码头设在离县城有些距离的郊野，周围除了几个货站，并没有太多人来人往。夜黑风高，天上的乌云压住了原本就不敞亮的新月。除了码头有些人声，四周一片寂静。不远处的芦苇荡里，几叶小舟静静的停泊在那里。小船上的人，穿着黑夜，抱着头巾，一副夜行人的打扮。为首的半蹲在船舱里，一刻也不停的盯着这边的码头。其余的人，抱着刀枪，靠在船壁假寐，抓紧时间休息。看这架势就知道，平日里也是训练有素。

一直到了后半夜，张家雇的那些挑夫，终于把粮食统统搬上了李家的大船。张家的管事招呼着自家的工人，还有那些临时过来的雇工回县城，该休息的休息，该结账的结账。

码头重归安静，只有李家的船队，还停泊在原处。

“哎…起来了，该干活了。”为首的黑夜人，把还在休息的一个个拍醒，低声说道，“总共五艘大船，每艘上面十二人。第一艘上面有几个人看上去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警惕性很高，点子扎手，大家小心。”黑夜人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老二，你带几个人，悄悄的从水下潜过去，在第一艘的船底凿几个洞，然后在原地等着，记着千万不要惊动船上的人。然后我带几个人去最后一艘船，等我那里弄出了动静，你们就想办法把洞凿大，越大越好。一刻钟内，我要看到第一艘船沉没。之后你们几个，给我把其它几艘船上的粮食给我点着了，火要大，要让桐庐县城里的人都看到着火了。明白没？”

“明白。”

“老大，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外号，但是别在喊我老二了。这个称呼太二了。”

“这不行…你排行本来就是二…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大家都是按排行来的，你作为老二带头不按规矩办事，下面的人很难管啊。况且你本家就姓井，横竖都是二，就这样吧，大家准备干活了。”

说完也不管风中独自凌乱的老二，指挥手底下人开始做准备工作。

微弱的月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富春江的水面上，泛起一点点鱼鳞样的微光。几个黑衣人，嘴里叼着空心的芦苇枝，从小船潜入水下。静悄悄的，没有弄出一点动静，水面跟这几个人下水之前，一般无二致。

老大带着其他几个人，呆在原地焦急等着。按照约定。老二得手之后，就会把之前带过去绑住嘴和脚的野鸭松开，弄出些动静，这里就好开始下一步行动。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老二那里依然悄无声息。

老二呢，此刻心里一直骂娘…

他们几个人折腾半天，别说一个洞，连条缝缝都还弄出来。

李家的船和别处的有些不一样，都是按照战船的标准建造的。选取上等的硬木，先在烈日下烘晒，然后再把裁好的木材，进一步用火烘烤干。然后这些材料才能进入船厂，用来造船。船造好之后，还要刷上三遍桐油防腐防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