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二年四月旦日,天子正式迎娶独孤氏女为后。
天子大婚,整座洛阳城张灯结彩,其乐融融。成婚的这一天,独孤府外更是围满了前来观看的民众。
时至午后,独孤霓裳已经换上一身玄色绣彤云婚服,手中持着孔雀羽文扇遮住绝美的面容。文扇之后,却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当凤驾离开独孤府的那一刻,霓裳回首望了一眼西方。
同一日,天子下诏,擢国舅独孤信为司隶校尉,封昌平县子,加前来祝贺的关西大行台右仆射嬴曦银青光禄大夫。
婚礼选择在南宫凤仪殿举行。
天子姬职已经着上婚服衮冕,在此高台之上,等待着他的皇后。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思齐大任,武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庞大的宫廷乐队演奏着《大雅·大明》与《大雅·思齐》的篇章,祝贺新人幸福美满。
在庄严肃穆的乐声中,皇后独孤氏的凤驾缓缓道来。
天子姬职亲自下迎,随后,与皇后一同登上高台。
不知何时,台下混杂在一起的民众与官员忽然齐声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这是国风中的篇章,民众少有能通大雅者,他们也许都不明白台上的黄钟大吕究竟是何意思,但是这《周南·关雎》,在大周却是上到天子公卿,下及黄口小儿都可以吟唱的诗篇。
《关雎》之后,便是《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高台之下,嬴曦面无表情,拍了拍杜佑与范烨的肩膀,说道:“我身体不适,稍后的晚宴便不参加了。”
两人知他所想,没有多加安慰,只是满口答应。
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嬴曦远离人群,独自走在大街上。低着头,表情木然。
他本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以完美的姿态参加这场婚仪,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此而悲伤。但是,当《桃夭》篇的歌声响彻天际,他强装出的所有一切,都瞬间崩塌。
他来到摘星楼,婢女认出了他是前些日子与谯王在一起的客人,连忙迎了上来,询问道:“公子,请随我来。”
“不必了。”
嬴曦道:“就在一楼好了。”
婢女见状,便也欣然同意,问道:“公子要什么酒?”
“秦酒,最烈的秦酒。”
“这……”侍女有些犹豫,她担心秦酒之烈,眼前这位看起来雅致斯文的年轻人会受不了,但见他表情怏怏,便也不再多劝。便将嬴曦带到一处较为安静的座位上,为他呈上秦酒。
嬴曦没有多言,自顾自地饮下这有些烧喉的烈酒,时而看向窗外,目光涣散。
鸾绣凰章,古殿明堂。拟云光、鲛泪昏黄。佳人踟蹰,微作徜徉。便披红嫁、登红舆、饰红妆。
目尽绮裳,阁没高墙。风斜斜、瑞气呈祥。独见斯人,行过东冈。只闻人笑,听人喜,断人肠。
……
黄昏时分,街道上灯火通明,人人脸上洋溢着喜庆的微笑。
不知为何,定鼎大街上却忽然传来声声惊呼。
只闻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不少人回头望去,却见到一个身着朝服的年轻人醉醺醺地骑在马上,手中勒着缰绳。丝毫不顾及这是闹市,驾着胯下骏马一路飞奔驰骋,人们见状纷纷躲向街道两侧。
偏偏就在这时,不远处却迎面走来一行车驾,年轻人压根就来不及勒马,直接便冲进了车驾之中。顿时,大喊声、尖叫声,现场乱成一团。
车驾主位处,两名身着铠甲的侍卫同时向前,从街旁的一处摊位上拉来一根横木,挡在了飞驰的骏马前。
骏马眼见横木在前,不敢再往前冲,结果它这陡然一停,却把背上的年轻人给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从对面又走来一列车驾,见到大街上乱成一团的情景,车驾旁的护卫跑回去向主人汇报两句。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绣四爪黄龙纹服饰的年轻人走下车,皱着眉头,显然心情不太好。
见到此人的相貌,周围的人们不禁一阵喧哗。
广平王姬楚,天子的二弟,也是这洛阳城中最为臭名远扬的人物之一。
此人自小聪明,但也正是这份聪明,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的性格,其为人之跋扈,整个洛阳无人不知,尤其是一些太学士子,对此人的印象极坏。
姬楚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带着几个侍卫走上前去。一看对面车上下来的女子,姬楚不禁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