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独坐宦府,忽地天降两筐金锞子,又并一根旧白绫,以及一个玉簪子。
宦海睹物思人,玉簪子乃亡妻之物,推断那白绫便是索命凶器。
问明情况,金锞子是隐王所赠,白绫和玉簪子是皇后赐予宦颜的,宦海心里更觉凄凉。
看来复仇之事需得从长计议,可他这身子恐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命人将金锞子收好记账,宦海将白绫和玉簪子仔细放在书架暗格里,宦颜虽则隐约猜到这两件物品与她娘亲有关,但宦海还不打算将遗物指认让宦颜知晓。
想女儿随着他受苦半生,如今隐王倒是对女儿疼爱有加,宦海心下动摇,宁愿放弃为妻寻仇,只要女儿平安顺遂夫妻和美,这仇不报也罢。
宦海打定主意顿觉释然,反而不似从前绞尽脑汁算计谋杀来得沉重,看来这辈子是没有做恶人潜质,宦海深恨自己无能,对不起遭受无妄之灾的亡妻。
宦颜同赵春空留住在宜寿宫一事宦海自然知晓,无事一身轻,宦海踱步出府,来在街上满眼繁华。
当年夫妻和睦羡煞旁人,每次陪妻子出门尽受艳羡目光,爱妻美貌贤惠,宦海自认三生修来的福份,只可惜,这福份修得并不圆满,到宦颜八岁时美好生活戛然而止。
明皇后去世后,赵奭荒淫日盛,大越国内女子稍有姿色便胆战心惊,宦海坦荡从无防备之心,更何况臣子拙荆已是人妻,哪里料赵奭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不知从何处听闻宦海娇妻貌美如花,巧立名目赵奭在宫中设宴,命各赴宴大臣携内人出席,暗中竟派人将林氏绑去宜寿宫,林氏不堪受辱,拔下玉簪自尽,被赵奭夺下,便撞柱寻死,赵奭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悻悻离去丢下林氏不管。
林氏悠悠醒转,四下无人,念及受辱羞愤难当,找来白绫在宜寿宫桂花树上自缢而亡。
尸首被悄悄抬回宰相府,幼小稚童尚不明白何为生死,趴在娘亲身上哭得肝肠寸断,问爹爹娘亲为何不理她,是不是因为颜儿不乖?
宦海愤懑中恨不能手刃赵奭报仇雪恨,念及独女尚幼,不忍小小年纪随他丢了性命,忍气吞声请辞宰相之职,远遁定远城忍辱偷生。
忍来忍去忍出一身病痛,到如今岌岌可危,只剩一口报仇心思支撑。
回来华都睹物思人,心情郁闷无处遣怀,从前胭脂水粉酒楼茶肆总有去处,如今行遍天涯却再无处落脚。
“宦大人,幸会……”恍惚间,身侧有人轻唤,宦海回神看去,却是一英俊弱冠男子,看面容陌生得很,并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
“请问阁下是……”
那人抱拳拱手,“在下礼部侍郎萧畴,见过宦大人。”
萧畴?宦海思量再三,依旧无甚印象。
见宦海一脸疑惑模样,萧畴复又解释道,“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听闻宦大人回华都,故而特来拜访,适才在门口见到大人出府散心,萧某不便打扰,只得一路尾随……”说到此处,萧畴抬手向不远处茶肆道,“鄙人见前面有一茶肆,才斗胆前来叨扰,请宦大人过去品茗,不知宦大人可否赏光。”
宦海正逛得无趣,又见此人气宇轩昂极有气度,便点头应允,“如此,多谢萧侍郎。”
进到茶肆,宦海捡了张临街的座位坐下,萧畴坐到对面,吩咐小二上最好的茶来,不多时茶水糕点俱都上齐。
一老一少对面坐着吃茶聊天,谈天说地,倒也甚有雅趣,萧畴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