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轶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我之耳闻,未必为真,姑且听之吧。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歇息了。”
秦梦周缓缓起身,招呼也没有打,便离开了步云霄的卧房。
他脸上呆滞的表情说明,他的思绪还未曾脱离方才那些问题与答案。
经过一夜的整理运输,原藏匿于深山洞穴中的巨额资财皆被转移到了靖远城外的千金寺。
随后,杨征率领军队返程,并下令焚毁洞穴与山贼的营寨。
至于姜二楞等一众山贼,则依据步云霄的主意,纳入了征西大军的序列。
允和虽伤痛未愈,但已然见过了杨征,便接受了其派遣,仍旧回靖远县衙辅助钟敬,名义上却是征西大军在县城的值守将官。
在依令焚毁山寨后,允和便与秦梦周一道直接返回靖远县城,而步云霄与姜二楞则随杨征的军队去了千金寺。
许久未见钟县令,允和心中多少有些想念。一回到县衙,他便去寻钟敬,想叙叙别后款曲。
然而,未料到的是,钟敬并不在县衙,甚至不在靖远县城,而是去了千金寺。
原来,自从步云霄口中得知,原祥宁公主被劫的巨额嫁资就藏匿于北山洞穴,而大将军杨征已发兵去取资财。钟敬觉得自己必须尽快面见杨征,并且最好是在资财运输的当场见到杨征。
届时,当他开口向杨征索要修筑新城、加固旧城的资金时,杨征便不好拒绝了。
于是,当杨征的军队将资财运入千金寺的第一刻,钟敬便已在佛寺大门外恭候了。
见到钟敬,杨征多少有些惊讶。他斜视了一眼步云霄,似在质问其是否透露消息给了钟敬。
步云霄没有理会杨征,后者也不便再问,策马来到钟敬面前,不及对方开口,便抢先说道:“钟使君,你来得正好,本将军正有公务相烦呢!”
钟敬闻言一愣,但随即拱手上前,边施礼边回答道:“那堪相烦!有何公务,请大将军示下!”
杨征微微一笑,环顾了一下四周,以马鞭指着正在搬运的箱笼,说道:“这些物什运入千金寺,需有若干房舍存放。寺中那班释家子弟,须要离开寺院,让出地方。钟使君,劳你去知会一下主持方丈,让他们尽快搬吧!”
钟敬不曾想到,杨征所言公务竟然是此事,但随即朗声回复道:“千金寺虽算不得大寺,但规模尚可,腾出些地方存放这些箱笼,料想不是问题,何必令众僧离开寺院呢?”
杨征一听不悦,高声斥责道:“本将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从安全着想。军队入寺,与僧人共处,本就不稳妥。让僧众出寺,也只是权且一时。你就去知会那方丈一声即可,何必说道什么缘由呢?”
钟敬仍然不甘听命,为了靖远城防大事,他决意不再顾忌,直言不讳地说道:
“大将军,靖远城是我大唐的边陲重镇,是征西大军的根本。
目下,增筑新城、加固旧城之事迫在眉睫,但苦于无钱帛以应付。
方今,大将军自北山寻得这许多资财,正是合了筑城所需。
无论这些资财是否为皇家所有,用于加固靖远城防,即是用于了正途。皇上圣明烛照,断无怪罪之理。
下官恳请大将军移营靖远城,并将箱笼中的资财用于木石之需,如此即可了却大事,也不必再叨扰佛门净地了。”
杨征没想到钟敬不但不听从命令,反而出言相抗。他怒从心起,催马上前,扬鞭欲打钟敬。
然而,马蹄刚动,马的缰绳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杨征低头一看,阻止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旁静听的步云霄。
对于步云霄,杨征心中多少有些忌惮,遂止马收鞭,不再去责罚钟敬,而是将一对怒目移到了步云霄脸上。
步云霄毫无惧色,见杨征不语,便兀自开言说道:“大将军,拘于目前危局,钟县令所言不无道理,还请大将军三思。”
杨征凶巴巴地盯了步云霄一会儿,又扫了一眼钟敬,心知此时与这二人决裂,并非上选之策,于是无奈地说道:
“那好,钟县令先去寻这寺中管事的说了我的意思。
因后院已无空闲之处,让他腾出中院几间房,让与军卒们使用。
至于资财之事,就不必对那班念佛的提了。
有关城防所需之事,我即修书朝廷,妥善解决。
此次发现之资,归属尚未定论,轻易动不得。”
说罢,拨马就要入寺。
步云霄知道再多说无益,便放开马的缰绳,对杨征说道:“末将愿请命去安置这些箱笼。”
杨征听闻,咬了咬嘴角胡须,回应道:“这些繁琐杂务就不劳动将军了,由偏将关奉来处理吧!”
说完,扭头冲身后随行的一名倭瓜脸军将吩咐道:“关奉,你在这儿盯着点儿,老夫回后院歇息去了。”
说罢,一夹马腹,驰入寺门而去。
钟敬气得面色赤红,但却不知如何是好。步云霄则走近他,低声说道:“使君暂按将令去找方丈要房,以后的事,我自有处置。”
钟敬虽不知步云霄所言何指,但终是无奈,只好入寺去见方丈了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