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投降之后第二日，老祭酒在国子监内召集了所有的教习和监生，并大开院门让路人过来兼听。本人还难得穿上了朝服，梳了发冠。

天色不算好，虽然没有下雨，可阴沉沉的。云压的很低，北风凄号，祭酒大人站在院里的高台上，身形笔直，朝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祭酒大人就在这院中几百号人的瞩目中，开始了讲话，中气十足。

“我到这个书院，已经三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家国天下。可昨天，我们的这个国确确实实亡了，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台下所有人悲恸欲绝。

“我从来不跟你们说家国天下，是因为我自己也考虑这个问题，而且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把我这三十几年的所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有道理，就顺着我的路，继续想下去。如果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也可以当作一个教训，一个相反的方向。”

“以前子贡问圣人，如果这个国家对我不好，我该怎么办？圣人说，你傻啊，你不会跑吗？所以，我到书院三十年从来不跟你们说这个国，是你们的国。更何况三百多年前，我西蜀、南楚和北燕，都还是同是一个国。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这个国家，终究还是天下所有人的国家。子贡又问圣人，你让我们跑路，岂不是说这个世上不需要比干这样的忠臣？圣人说，比干是贵族，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接受这个国家的供奉，也就理应为国家负责任。国家不好了，他只有死掉。可你是谁？你是拿自己所得去供奉别人的普通人，如果这个国家不好了，你还要去为他送死，那以后谁会关心你们的利益和付出？你们可能会问我，如果我们大家都不关心这个国，那国家没了，谁来保护我们？昔日北方为异族统治，汉人沦为两脚羊，除了被人奴役，那些蛮族遇到灾荒，还会吃掉我们。”

“可是国土沦陷，为人奴役是我们的错吗？当然不是。你们可以说是因为我们士兵作战不勇敢，我们的将军领军无能，我们的读书人在朝堂上，只顾争来吵去，却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你们都是将来国之栋梁，那我问你们，如果是前朝末年，你可愿将自己的子侄送去战场送死，你可在朝堂上拿得出主意，驱使的了那些骄兵悍将？平衡得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我们不能，所以国家肯定要没。但是历史告诉我们，哪怕国家没了，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主人还是有日子可以过，只不过差点。而普通人，有时候就是没顶之灾。错不在我，可最坏的结果却是我们来承担，这不公平，那怎么办？”